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迷途止返 > 迷途止返(3.3下)
    2022年7月19日我沉默着,根本无法猜到,会因为什么,让这个看起来外向其实还很单纯善良腼腆的大男孩崩溃到抱头哭泣。

    老白把腰弓着,直到脸贴上大腿,梗着脖子说道:「我问你有没有什么办法……」「肖潇姐说了?」老白捂着脸,声音含含混混,「她喝了不少,我听你的,也没让她直接醉倒,还能说话,我一问她就哭……」「所以我就安慰她……」老白说到这里有些不自然,我一把打住,「等等!你怎么安慰她?」明显都已经失去交流能力了,怎么安慰?「我……我……我在床上抱她……」他肯定没说完,「还有呢?」「我还亲她……」老白依然扭捏,我瞪眼喝问:「还有!」「然后我就想跟她……」「你!」我刚要激动,老白连忙苦笑着拉住,「其实……其实我跟小姨早就……」「什么?」这比老白今晚精虫上脑还要让我吃惊。

    「刚过完年我小姨就来了,后来又来了好几回,每次都跟我单独待几天,我们到处玩。

    有天晚上就剩一间房,我们聊很晚,什么都说,就不小心把喜欢她的事说了出来,结果……结果她竟然同意了,还……还……」我有种听天书的幻觉,这么魔幻的剧情竟然真的发生在我身边。

    「后面她每次过来我们都……」「怪不得你有时候那么虚,原来是真的啊!」老白罕见地没有反驳,被我这么三番两次打岔,他疲惫地拿头抵在车窗上,望着外面,「本来我以为这次也是,只要待在一起,我们总会高兴起来的,可是……可是……」「她什么都不肯说,每天突然就心情不好,心情不好就找我……那个……」我眼角直跳,向来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地!「今天晚上我以为也是,只要……心情就会好一点……」我已经无语了。

    「但是……但是……」老白痛苦地闭上眼睛,不自觉地咬牙切齿,「但她好像没认出我,拼命抵抗,还叫嚷着让我滚,骂我是畜牲,男人都是畜牲,都是猪狗不如的东西,通通都恶心、该死,该下地狱……」「然后我偷看了她手机……」「对不起……我不该问……不该翻她手机……」干涩的眼睛已经流不出液体,干哑的嗓子只能「嗬嗬嗬」尖细地怪叫,充满了难以言喻的悲伤和讽刺。

    能让女人骂出这种话还能有什么事?一股戾气从心头升起无处发泄,于是看到老白软弱颓废的样子就迁怒起来。

    我铁青着脸,一把提起他的衣服,,「讲清楚!看看你现在的烂样!」老白振作了些,讲述的声音像刮在车上的寒风,不带一丝温度,凛冽刺骨,「小姨质问小姨夫……不,他不配做我姨夫,那个畜牲,烂人,狗屎一样的东西,质问他,是不是每次都给她下药……」「下药……然后把她给别人……那个混蛋……啊!我要杀了他!」「砰!」「砰!」「砰!」老白拿脑袋不停砸着车窗,「那个畜牲,我要弄死他啊!」像歇斯底里的困兽,哀伤,疯狂………………「吨吨吨……」灌下一瓶水,在空瓶落地之前,一条腿迅猛地踢出去,让它在宽阔的路边肆意翻滚。

    「干你妈的!」前襟已经湿透了,老白正好拿来擦脸,寒风过后,他连续哆嗦好几下,也彻底站直了。

    「雷子!」他走过来,递给我一根烟。

    烟是在便利店买水时顺带的,而实际上我们都没碰过这玩意儿。

    怀着好奇的心情吸了一口,有点呛人、辣嗓子、刺激喉咙的感觉,但没有夸张到被呛得咳得喘不过气,发苦,除此之外暂无其他。

    我们像小孩子玩玩具一样,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口一口慢慢吸着纸卷,燃烧着的亮红色越来越近,很快就来到中间。

    「雷子……」老白吸了一口冰凉的空气,刚要说话,突然身子一晃,双手下意识扶在车上,好险没摔倒。

    我一惊,连忙站直了,「怎么……」话没说完,一片天旋地转,然后落得跟他同样的下场。

    缓了几十秒才看得清,老白也正无奈苦笑地看着我。

    两个人闷着抽了半根烟,一下子上头,不晕才怪。

    把剩下的半截扔到地上,老白一边用脚不断地碾磨,彷佛不把它粉身碎骨不罢休,一边头也不抬地幽幽说道:「最早的聊天记录,第一次被他搪塞过去,小姨以为就是他做的……然后是第二次,还在她的房间,小姨已经起了疑心,但是想象不到……后来……后来……」真相往往是残忍的,但是少有人愿意自欺欺人,因为那只会酝酿更深的苦果自尝。

    「小姨买了监视器偷偷装在自己房里,外面也装了几个,还尽量不碰家里的东西……但从来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前几天还是被迷晕了……」「她醒来之后没声张,翻完监控就跑出来……」交代完一切,老白抬头眯眼看着安静的橘黄色的路灯,嘴角轻轻勾起,似笑非笑,苦涩到无法改变更多的表情。

    不过他终究比刚才一开始轻松许多,因为有我陪他一起承受压力。

    「雷子,我该怎么办……」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因为我从来没想过会有这种突破道德底线的渣滓,如果此刻那个家伙出现在这里,我大概会把他弄成太监,既然不配,那干脆就别做男人了。

    「雷子,我想弄他,弄死他,弄废他!」老白一脸认真,这不是赌气争面子放狠话凭空想象,或许他已经在考虑现实行动可能性了。

    事到临头很多人都会退缩,我不知道如果真有那个机会老白敢不敢,但不妨碍此时我跟老白对那个人渣充满同样的恶毒诅咒和愤恨。

    「这个先不急……」老白奇怪地望向我。

    「得先解决这件事对肖潇姐造成的伤害……」老白补充道:「她肯定不能再回去!但是这件事不能让别人知道,尤其是认识的人……」「但是你已经知道了……」「我不会说的!」「我也知道……」我只指指自己,「关键不在于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而在于知道的人是谁啊!」老白不明白,我拍拍他肩膀,「回去吧,守着她,一步都不要离开,假装自己不知道这件事,我再想想办法……」天渐渐亮了,这座城市渐渐活了过来,你会感觉到它一点点地增加生机和活力,但当身边已经源源不断有人经过,才惊讶于它从沉眠到苏醒是如此的短暂。

    老白若有所思地走了,我却还没离开,心头压着一块大石,到底该怎么办?还是说暂时没事,先拖着?还是……看着路边成群结队的放松神色,一个主意渐渐浮现。

    这一天的人起得很早却很慵懒,不见一丝忙碌,全是轻松的样子,享受一年中为数不多的长假。

    或许出门玩一趟会好很多,或许可以试试用糖糖给肖潇姐治愈一下?每一天的早晨总给人以满满的希望和充足的信心,彷佛这一天就该心想事成。

    我也总这么想,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问题都有解决的办法;任何努力都会有好的结果,如果结果不好,说明还没到最后。

    然而你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个先来。

    …………「雷子!雷子!我小姨不见了!」「什么时候?」我避开川流不息的人群,与他们悠闲的脚步形成鲜明的对比。

    「刚才,她要我下去买奶黄包,三十分钟!最多半小时,我回来看不到她人,东西都收到箱子里了,还给我留下一句话,不要再去追究,对我没好处……我联系不上她,她会去哪?」

    「干!」这个呆鸡,肖潇姐已经知道老白知道这件事,把东西收拾好,要走也该带着一起……现在这个样子,她还能干什么?去掉收东西的时间,她肯定没走远,说不定还没离开连这一片……「你现在人呢?」没等老白回答,我吼道,「到一楼来,调监控!」我拽住保安的动作差点引起冲突,但一听说可能会出人命,值班的把早饭都扔了,又叫来一个一起查看。

    「在哪……去哪了……」几双眼睛死死盯住屏幕,随着肖潇姐的身影,穿过走廊,过道,电梯,楼梯……一路向上,最后消失在最高层。

    「上楼!上楼!」老白在我耳边喊着,伸手把我拉了一个趔趄,「你怎么了?」「我没事……」当脑海中浮现相似的一幕幕场景,突然暂停在那个温柔的夜晚,我挨着阮晴,亲密的样子,全身每一个细胞都在欢呼雀跃,我们在说着什么……尘封的记忆一旦开始复苏,便如雪崩,再也不可能停下,直至压垮一切。

    但现在寻找肖潇姐最重要,我们乘电梯到第二高的楼层,再爬楼梯上去。

    推开门,我拦住老白和别人,「你们先等等,我去看看,免得引起刺激……」楼梯出口在天台中央,绕一小圈就能看见肖潇姐坐在围墙上,双腿探了出去,底下是酒店背面,用于绿化和公园,灌木丛依然常青,树上开始抽枝散叶,环境幽寂,落叶无声。

    听见身后的动静,肖潇姐回过脸,发现是我,愣住了。

    清晨的辉光洒下,橘红色的头发将她映照得更加艳丽,精神饱满的面庞上熠熠生辉,一时间我彷佛回到和肖潇姐初次见面的时刻。

    「肖潇姐,你干嘛呢?」「雷子,你来啦!」肖潇姐嫣然一笑,放松的样子像是正在游山玩水。

    「啊……」我呆呆应了一声,可很快反应过来,「肖潇姐,你能不能先下来……」我在她回头时看到我站立的地方不敢上前,伸手,想将她召回。

    肖潇姐不为所动,看我诚惶诚恐的模样不禁感到好笑,「好啦,其实小白都告诉你了吧?」我下意识点头,点到一半急忙摇头否认,

    「我不知道,老白什么都没跟我说……」

    「好了,别装了,小白也来了吧?把他叫过来,我有些话想告诉他」

    见我不太愿意,肖潇姐抓紧了墙体,「难道最后一面你都不让我见吗!」

    「肖潇姐,你先下来,老白就在……」

    「叫他过来!」

    手腕一撑,肩头微沉,随时都可能纵身一跃。

    我都快被吓趴下了,「好好好!肖潇姐你别激动!」

    「老白!老白!」

    我一边喊还紧盯着,生怕一扭头人就没了。

    老白同样冲到我的地方不敢再往前走,悲戚喊道:「小姨!」

    「小月月,别哭,小姨不值得,记得我告诉你的,别插手这件事,其它的我已经委托律师提交诉讼了,等以后……等以后忘掉小姨,我们的事别跟别人说……」

    「为什么!」

    老白愤怒、不解、无奈、悲伤,「那个混蛋……他该死是他的事,明明你可以不用这样的!大不了躲得远远的,要不了多久就没人会记得……」

    「可是……」

    「小姨,我不在乎的!我什么都不在乎,我只要你好好的,只要还能见到你,我可以什么都不要,什么都不做,只要你还好好的,可是为什么你要这样啊……」

    「唉……我又何尝不想呢,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我们的关系被他知道了啊……他用这件事威胁,如果爆出这样的丑闻,小姨无所谓了,反正本就……可你呢?不说外人怎么看你,你怎么面对父母?他们不会把你怎么样,但想来不会不恨我吧……」

    「我……可是……」

    老白想要劝说,却无话可说。

    是啊,一旦沦落到那种千夫所指的情况,该怎么办?「可是小姨你也不要……」

    肖潇姐微微摇头,橘色头发灿若彩霞,「如果我死了,那个畜牲绝对会从重判罚!」

    咬牙切齿,她又何尝不恨!「他也不会再说出我跟你的事……他还能威胁一个死人吗?」

    肖潇姐自嘲地笑笑,「就算他说了,你也可以不承认,没人会信,毕竟人们对死人总是更加宽容,哥哥也就不会恨我了……只要小月月你别卷进来,什么麻烦都没有,多好……」

    对啊……个屁!「那你呢!你怎么办!凭什么要你做出这个选择!明明你才是最受伤的!」

    老白接受不了,「别人知道又怎么样?我宁愿一辈子承担也不要你死!」

    我忍着头疼劝道:「肖潇姐你先别激动,肯定会有别的解决办法!你放心老白这个样子吗,事情最后怎么样还不确定,你不看着谁看着?万一呢?万一呢?」

    肖潇姐似乎被说动了,原本的想法变得迟疑,我趁热打铁,「你说这是为他好,但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今天真的跳下去了,会给他留下多大阴影、造成多深伤害?要是因为今天他后悔一辈子,以后都不会开心,不再相信别人,你让他怎么过?既然为了他好,那为什么不考虑他的感受?」

    一方面是对于希望的心存幻想,一方面又是理智地知道这件事很难再有回转余地,拖下去只会变得越来越糟糕,先入为主的观念总是深入人心。

    「对不起!」

    「不要!」

    我已经渐渐走近到两米以内,最终还是在如此义无反顾地纵深一跃中,一把捞了个空。

    没了……什么都没了……呆呆感受着手中的空无一物,我甚至没看到老白冲过来从矮墙边往下看。

    「呃——嗬——嗬——」

    心脏像漏了一个大洞,什么都在往外掉,我拼命地想要往怀里揽,想要攥紧,可是身体越来越冷,冷得哆嗦,冷得无法呼吸。

    「小姨!小姨!」

    幼儿啼母的呼唤响在耳边。

    我在一片迷蒙中不辨方向,脆弱无助,下意识喊道:「妈……妈妈……阮晴……」

    「阮晴……妈妈……」

    这几个字眼让我感到颤抖,感到刺痛心扉,但仍然停止不了地去想念。

    「啊——」

    如果可以,我想撕开胸膛扯出心脏,只为掩盖名为后悔的毒。

    「雷子!走啊!」

    「走啊……」

    「走……啊……」

    「走……」

    「啊……」

    「……」

    回忆如同雪崩,一旦开始,会压垮一切,再也无法停下。

    *********「回来啦?」

    「嗯」

    阮晴在家里翩翩游走,像蝴蝶一样忙碌,不停穿梭在各个房间,脚步轻盈得像是在跳舞。

    看见我的疲惫,她关切问道:「怎么了?」

    「没事,刚完成一个课题,有点累」

    她捏捏我的脸,面对灿烂洋溢的笑容,我配合地展现一个微笑。

    「哎呀!」

    她突然匆忙冲进厨房。

    很快再次出来,我好奇道:「妈,你在做什么啊?今天怎么这么高兴?」

    「等等,很快就好!」

    她开心地保持着暂时的秘密,打定主意在最后揭晓时再与我分享。

    愉悦的心情感染了我,我的心情也变得轻松起来。

    「哼~~~」她哼着欢快的曲儿转身回到厨房,我在玻璃门外呆呆凝视着她的马尾一翘一翘,优美的身姿随着某种韵律轻轻动作,像活泼的百灵鸟在枝头唱歌。

    蓦然回首发现我的傻样,阮晴随手抓起一把菜刀,抬到一半又匆匆放下换成锅铲,举起来朝我隔空挥舞,配合凶凶的表情和微微蠕动的粉唇,似是要敲我的头。

    「嘿嘿……」我讪讪一笑,迅速做了个鬼脸,躲避似的缩缩脑袋坐到沙发上,她这才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地忙活起来。

    「呼呼呼……」油烟机呼啸的声音渐渐停下,我想过去帮忙,却被阮晴一手端着一个盘子用身体挤到椅子上乖乖坐好。

    「不用你,妈妈自己来!」面对她「气势胸胸」的居高临下,我也只能从了。

    来来回回,最后摆了一大桌让我叹为观止,「哇!妈,你好厉害啊……」直到最后,她一直有所期盼的眼神,变得有些遗憾,意犹末尽。

    晚间,阮晴裹着纯白睡衣,正在护理她的天生丽质。

    「妈,我进来了!」「嗯」「啪!」「哎?干嘛把灯关了!」「等等,很快就好!」我用她的话来搪塞她。

    把盒子放在全身镜前的地板上,我一片片拆开四边的包装,房间寂静无声。

    曼妙的坐姿背向夜光,香肩披散的发丝根根暧昧,光线朦胧,投射出片片柔和的轮廓。

    「去年夏天,你说想要一座海中的别墅,一半在海面上,一半的水底,可以隔着透明的玻璃看见色彩斑斓的海鱼游来游去;想在花丛中盖座木屋,每天听着鸟鸣醒来,推开门被花海包围……」慵懒旖旎的身躯随着芳香的呼吸微微起伏,亮晶晶的眸子重又燃起期待色彩。

    「所以……」黑暗中亮起的光线有一瞬间刺目,粉润润的嘴唇渐渐张成「O」形。

    「哇……」阮晴赤着脚丫踩在地上,「卜」、「卜」、「卜」地走过来,「好漂亮……」半米见方的平台上,一边是金灿灿的沙粉,竖着袖珍的椰子树,另一边是蔚蓝色的液体在透明玻璃中微微荡漾;而在沙滩与海水的分

    界线上,尖顶三层别墅坐落其上,连接地面的是二层楼梯,而下一层便被海水包围。

    「所以我做了这样一份礼物……虽然现在不能把真实的送给你,但是以后我一定……」「噗嗤——」「啪嗒!」硕大的泪滴落在屋顶上摔得四分五裂,阮晴一边用手擦着止不住的泪,一边欢喜地埋怨:「小坏蛋,叫你骗我……还以为……」「以为我忘了今天是你生日是吧?」我没心没肺地笑着更让她气不打一处来,举起小粉拳就要捶我胸口,「又欺负妈妈……」「好了好了,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托着她的手腕站起来,纠缠着远离衣柜。

    四边的灯光将它照得纤毫毕现,在镜子中反射出梦幻一样的美丽景象。

    「以后我们春天去花丛里的木屋旅游,夏天去海边的别墅度假,冬天回到这里过冬……」「只不过那个木屋没来得及准备,因为没想到难度太大了……」阮晴坐在床边依然余怒末消,继续数落我:「那为什么一晚上你都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是不是就想看我出丑的样子……」撒娇赌气的样子已经开始钻牛角尖。

    「真不是故意的……我回来见到你就变得呆呆的,什么都忘了,光是看着你我都满足得不行,哪还记得别的?我也是回房以后看见这个才想起来……」阮晴爬上床去,害羞地用背后朝着我,「胡说八道……十几年了,早该腻了才对……」「永远都不会腻……」我打蛇随上棍,同样得寸进尺地躺在她身后。

    我用手掰着阮晴的香肩,「那这份礼物,你喜欢吗?」她拗着劲不肯转过来,「喜欢……」「喜欢就好……嘿嘿……喜欢就好……」良久。

    「妈,在想什么呢?」我想将她转过来,想要看见那张能让我出神凝视的脸。

    可阮晴还是不愿意。

    房间一直没开灯,只有礼盒四周的光线照亮窈窕的背影,圆润的弧度,动人的曲线,以及潜藏其中的生动鲜活的灵魂,令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一探究竟。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沙沙……」每一次动静都带起细微的摩擦,以及越来越近的呼吸。

    若有若无的香味渐逐渐清晰可闻,彼此躯体的温度也越来越明显。

    我终于看清阮晴的表情——她在后悔,她在害怕。

    「你在担心什么?」我不解。

    她极力抗拒此刻呼吸可闻的距离,「儿子,妈妈是不是错了?」

    「哪里错了?」我一愣。

    「你知道的……」她的视线停留在她放在我胸口的手,也停留在我搂在她腰上的手掌。

    然而我不想放手,「我不知道……而且你没错……」

    「我真的没错吗?」她的眼睛会说话:这世上真有关系如此亲密的母与子吗?有心情全都牵挂在儿子身上的妈妈吗?有让妈妈占据全部心神的儿子吗?有想要让儿子同样用心牵挂自己的妈妈吗?有想要完全占据妈妈的儿子吗?这真的正常吗?我开始慌了,下意识搂得更紧。

    阮晴并没有抗拒,只是在耳边喃喃道:「儿子长大了,妈妈不该再离得这么近……该走远些……」怀中的身躯渐渐虚化。

    「妈……阮晴……你要去哪……别走……别丢下我……」最终只有些微的痕迹表明她曾在这里。

    我仍旧保持抱住她的动作,彷佛她还在怀里;背后的灯光一分一分地黯淡,就像我为她编织的童话故事,陷入黑暗。

    「阮晴,你在哪……」唯留下我失魂落魄………………「我在这!」岸边站起一个身影。

    我看见她额头的汗水,满是心疼,将凉饮递给她,掏出湿巾给她擦。

    「你怎么跑那去了!」「有划龙舟,就跟过去看看嘛~~」我带着阮晴在校园里逛,阳光突然变得毒辣起来,我让她在阴凉处等,结果她跑到河边被晒,没一会儿娇嫩的皮肤就晒得通红。

    握住冰凉的瓶身,阮晴眯起眼让凉丝丝的湿巾划过微微仰起的脸庞,每个毛孔都感到清爽。

    擦净她脸上、额头、发梢、耳朵和脖子上沁出的汗水,看她享受的样子,我忍不住伸手在头发上薅了两把,柔软蓬松,颇有撸猫一般舒服的手感。

    说女人属猫也不是没有依据的,起码阮晴被撸时一开始表现的很是享受。

    然后报应就来了——「啊啊啊!小混蛋,胆子肥了是不是!」她反应过来后怒不可遏,差点气鼓得飞起来,抬手就敲我的脑袋。

    我只能低头不敢躲,顶多缩缩脖子,好让她早点消气,这就是手贱的代价。

    「好热啊……」阮晴百无聊赖地埋怨,忽然灵机一动,「不如我们……」……阮晴的下半身明明还在我身后,上半身已经与我面对面,精湛的泳技让她轻松做出各种动作,在我周围不断穿梭,不时戏弄我一下,却让我无可奈何。

    「快来啊,来抓我吖……咯咯咯……抓到我就让你……」她宛如美人鱼徜徉在身前不远处,还朝我勾勾手指抛个媚眼,极尽得意和挑衅。

    被毒辣的太阳压抑了大半天的郁气在阮晴的挑逗下迅速爆发,以蛮力驱使,拍打水面溅起漫天水花。

    「哈哈……来吖……」一会儿是拨水时露出的莲藕似的手臂,一会儿是摆动时嫩生生的大白腿,还有移动视线时转动的优美的天鹅颈……然而此刻我无暇欣赏,只想争个胜负。

    再次试探性地扬起一片水幕泼过去,阮晴熟练地一个猛子扎进水里消失不见,如果我跟在后面穷追,只能一直喝她的洗澡水。

    我知道她习惯向左游半圈再探出头,当即憋一口气从水面下慢慢摸到预判的位置。

    右前方传来「哗啦」的出水声,我仍旧不动声色地靠近,因为我背对着阳光,即使她想观察我的位置也会觉得刺眼,没法第一时间看清,直到不远处就是缓缓踢踏的两截小腿,我才一个饿虎扑食扑过去。

    当她察觉到已经晚了,「啊!」手忙脚乱地扑腾,慌乱中我都不知道脸上被蹬了多少下,好在我一直低着头不至于被踢到鼻子见血。

    「啊!不要!放开我!」阮晴像是放学回家路上被带恶人逼到阴暗小巷最深处、只能背靠墙角瑟瑟发抖、眼泪都被吓出来的、明知希望不大但还是幻想通过哀求就能让面前看起来穷凶极恶并且正笑得奸诈的坏蛋放过自己的可怜少女。

    「求求你了,放过妈妈吧……」然而她像大白兔弯起白白大大的长耳朵作揖求饶的楚楚可怜模样非但没让我心慈手软,反而变本加厉地欺压上去。

    「啊!哈!哈哈……不要……哈哈……妈妈错了……哈哈……好……好痒……呜呜……哈哈……」泳池的一角,我挠着阮晴腰间的痒痒,刺激得她又是难受又忍不住哈哈大笑。

    「哈哈……对……对不起……妈妈再也不敢了……哈……对不起……呜呜……」眼瞅着她眼泪都快被折腾出来,我才意犹末尽地从软滑嫩弹的小蛮腰上收手,改为扶着她已经笑到快要散架的身体。

    阮晴攀着我的胳膊喘息,胸口起起伏伏让水面荡起层层波涛,好一会儿才恢复。

    只一眼,无限娇羞的神态,我好像灵魂一下子回到了身体,袒露的肌肤毫无阻隔地厮磨的感觉瞬间被无限放大;又好像灵魂一下子飞走了,脑海里什么都无法思考,唯有眼前穿着死库水的美丽异性娇躯。

    这个拐角没有上岸的台阶,耳边逐渐粗重的呼吸让她越来越不安

    ,尝试推开我但没成功。

    「让……让开……」细细的声音与其说是命令不如说是请求,软到了骨子里。

    恰逢她想从身侧熘走,我下意识拦住,就变成将阮晴拦腰禁锢在怀中,面对面,眼对眼,胸贴着胸的姿势……湿湿的鬓发吸附在侧脸,水渍从下巴落下,落在挺拔的胸脯上,然后再沿着包裹优美动人曲线的丝滑泳衣顺流而下,别添一份凌乱的诱惑。

    靠近、靠近、一分一分地接近,只想赶紧咬一口面前汁水淋漓的可口美食……几乎就要将那两瓣粉唇吃进嘴里尝到味道,「噗通!」身体在无处借力的情况下被推倒摔进水里,一连呛了好几口,而阮晴虽然也被我拉倒,但早已凭借良好的水性远远逃开。

    「唰……」当我抹脸恢复视线,阮晴正踏着台阶上岸,回头一眼,复杂的眼神中有愤怒,但更多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心头乍然升起一团怒火,愤怒于阮晴竟然毫无征兆地对我动手,旋即就变成懊悔,怎么就鬼迷心窍,想要对她做出那种……还好被打断了,不然可真就要打断自己的腿,跪下忏悔。

    阮晴走得匆忙,再也不肯与我碰面,最后把车留给我,而她则踏上另一辆蓝色豪车,只给我一个故意不转身的背影。

    望着熟悉的车牌号载着阮晴离去,刚才对自己的自责全都变成对外的怒火和妒火,忍耐着,酝酿着,我用力踩着油门,想要点燃它,焚尽一切!…………「啪嗒!」「吖!你干嘛坐地上一声不吭!吓人……」我没理会阮晴惊慌的样子,换作从前早就忙不迭开始安慰她了。

    我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懒洋洋地抬头望她一眼,不带起伏地问道:「这么晚才回来……」「这两天随时都要走了,忙……」她想要掩盖什么的慌乱只流露出一瞬,但还是被我捕捉到了,我自嘲一笑,「走?走了好……走了好……」含义不明的阴阳怪气让她绷不住了,走到我跟前,拿出许久不见的身份上的威严,严肃道:「雷宇,我知道你的心思,但是!」「但是这是不对的!你……」她想说重话,最终却还是缓和了语气,「都是我的错……希望我走了你能冷静下来……」「妈妈相信你能做到的,对吗?」往日柔和慈爱的微笑在今晚、在此刻,看起来却是如此让人恼火,甚至她轻抚我头发的动作曾总让我平静,现在却只能起到反作用,直接点燃了我枯坐到凌晨的怒火。

    「我做不到!」「啪!」我捉紧她的手腕,慢慢起身,站直后居高临下的人变成了我。

    「我做不到!」在她惊讶的目光中,低吼从我嗓子中传出近乎野兽,「我做不到不去想你,朝思暮想;我忍不住不亲近你,我根本阻止不了自己想占据你的想法……我清楚我爱上了你,但已经没有回头路了……」此刻我看起来一定很丑陋。

    我的心脏在抽搐,面容因痛苦而扭曲,「你骗了我那么久,就算真是亲生的又怎样?血缘?我不在乎,我只要你!每次靠近你我都感觉满足,每次见到你跟别的男人待在一起我都难受到活不下去!」阮晴已经说不出话,她惊恐地盯着我,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答应我好不好?阮晴,明明你也爱我……」「我没有!」突然爆发的高分贝甚至盖过我的声音,「我是你妈!你是我儿子!」「是!」我咬牙承认,「但是,但是……谁说我们不可以的!」「唰!」扬起的手掌始终没有落下,在我固执的对视下渐渐无力,她也渐渐失去心气,不再辩驳,心灰意懒,喃喃道:「都怪我……都怪我……」「不,都是我的错!」无神的身体倒在我怀里,「我从一开始就走上了一条错误的道路,当我发现时已经不能回头,也不想回头了……」我将她抱得更紧,体温渐升,「因为我想要你,我只想要你,答应我好不好……」虽然没得到回应,我的手与我的嘴唇已经不告而取,开始肆意享受她柔嫩的肌肤、饱满的乳肉、丰弹的翘臀……「不!放开我!」我充耳不闻,一心只想彻底占有这副思念了近千个日夜的身躯。

    欲望的象征露了出来,阮晴恶心怒骂,「你个畜牲!你在强奸!你在强奸你亲妈!快!放!开!」「但是我只想得到你……」「啊!」分不清是谁的叹息,当强暴变成既定事实,乱伦的种子终于绽放出鲜艳罪恶的花瓣,我的动作,她的反抗戛然而止……「你不就是想要得到这副好看的身体吗?既然那么想要,全都给你又何妨?拿去吧,一定要好好接住啊……」幽幽的声线带着莫名诡异的笑意,彷佛在期待即将发生的恶作剧,让我心中瘆得慌。

    「这……就是你一直想要的吗……」脸上挂着平静的微笑,全身白皙的肌肤刹那间血色翻涌、殷红一片,密密麻麻的血线泛出血滴,一个又一个血泡「咕嘟嘟」地冒起、涨大

    、炸开,「啪」、「啪」、「啪」此起彼伏,血水在空中飞溅到处洒落。

    「哗啦啦……」像布帛从头裂到尾,胸口豁开一条长长的裂口,血水堆积,拳头大小的心脏一鼓一缩,脏器在蠕动颤抖……「啊!啊!啊!」原来我也有脆弱到哭出来的时候。

    我下意识寻找阮晴的目光,可是原本俏丽的容颜爬满根茎似的密密麻麻的青色血管,娇嫩的皮肤变成诡异的灰色,彷佛随时都会如墙灰般脱落……我想要逃离,逃离这副全身都是伤口的面目全非的身体,可她一直看着我,伸手求救,「儿子,妈妈好疼……」「不……不……不……」她慢慢消失不见,最终还是没得到救赎,没等到我的忏悔,没看到想要的希望……*********「醒醒!醒醒!」我在哪?望望四周,多是穿白大褂的人,。

    「砰!」后门被打开,光线刺得眼中一片炫白,恍惚中只看到推出的担架车上躺着一个人,被迅速送往医院里面。

    我爬起来,已经找不到是谁把我喊醒,周围也没人再注意我。

    最^新^地^址:^YYDSTxT.CC彷佛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中的喜怒哀乐轮回交替,被埋葬的场景重新变得鲜活,曾经那些用玩笑说出的当真的海誓山盟,那些因别有用心的亲近而暗自得意,那些胡思乱想带来的暗自神伤,那些因为自私无知的自我感动,在六年前的灾难面前全都不值一提……也不是没有能相提并论的,或许是我送上的最后的伤口会更深、更疼一些?跟在队伍末端,进入急救通道,穿过大厅,沉闷的电梯停止上升,「叮——」长长的走廊深不见底,车轮急转划过地面,匆匆的脚步声响成一片,尽头处惨绿的「手术室」。

    一模一样……记忆之海最深沉的画面在剧烈跳动,拼着崩碎也要传出阵阵心悸。

    「阮晴……妈……妈妈……不……别进去……不要……」这是六年前她曾走过的地狱,后知后觉的我重又复刻一遍。

    「啊!放开她!放开!」听到声音转身的人群中,首先反应过来的还是医护。

    「先生,请你冷静!病人需要急救,不要影响手术!」状若疯魔的我已经失去沟通的可能,所见所思所想,全都是阮晴脆弱、可怜、痛不欲生的样子。

    「阮晴,对不起……我错了,我再也不会伤害你……我来了,我来救你出去……」前进的脚步被阻挡,挥舞的手臂被压制,那扇门渐渐合上……「放开我!啊!放手!」天旋地转间被超过三双手按在冰凉的瓷砖上,唯一能动的脑袋只能眼睁睁看着病床越来越窄。

    「啊——啊——吼——」但就算是咆哮也无法让我拥有掀飞背上三个成年人的力量。

    「不——」「砰!」终于全都消失不见,金属门泛着冰冷的光泽,残忍、绝情。

    全身骨头在这一瞬被抽走,永远失去站起来的可能。

    「不……」口水混合血水流到地砖,于摩擦中抹在脸上,抹在脖子上,腥臭,黏腻,油滑,恶心作呕。

    「阮晴……」我终于失去意识,任由身心在绝望中腐烂。

    …………六年前,太平洋霍普金斯医学院生物实验室。

    「Yeah!搞定!」略带青涩的姑娘抑制不住小声的欢呼,雀跃不已,恨不得大喊大跳。

    实验室中的前辈们没有怪她,因为同样处于高兴当中。

    「吕院长,成功了!」学识渊博带着一副眼镜的老阿姨也忍不住淡淡一笑,尽显岁月沉淀的痕迹,「是啊,小阮,真是太顺利了……」「那……」别人都在围绕样本和数据时,阮晴挪到吕院长身边悄悄问道,「那前几天我说的那个……」吕院长侧头,眼神中是看破一切的平静淡然,没有说话。

    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阮晴渐渐心虚,最终也知道不太可能,垂头丧气地走开。

    食堂晚餐,吕院长坐在阮晴边上,轻声说道:「小阮,你的心思我很明白,这些年,我见过各种各样的年轻人,因为种种理由急于得到结果,最后几乎全都中途离开了……」「这里的所有人,是近十年才积累下来的啊……」阮晴望望四周,这里面最年轻的一个,除了她自己,是一个三十九岁的师兄。

    吕院长语重心长地告诫,「即使再想得到成果你也不能急躁,我们做遗传研究,真的需要足够的耐心和细心……」「好的,吕院长,我明白了……」「唉……」看着阮晴眼中的焦急无奈和哀伤黯淡,吕院长只能发出一声叹息。

    夜晚,吕院长作准备阶段的总结报告:试验的顺利很大程度上归结于阮晴对其所提供的样本来源极为熟悉,总能提供有效的针对思路,因此试验进度大幅领先于计划,并将在次日展开本次课题的最终试验……次日,纯白空旷的观察室

    中,阮晴站在门后没心没肺地笑着,而吕院长在门外对她「怒目相向」,其实就是有些生气,但不是非常生气,更多的还是无奈和担忧。

    从早上一开始,阮晴就缠着吕院长,请求担任其中之一的操作员,理由是尽可能近距离地观察,考虑到她的心切,吕院长同意了,也算是给她一些慰藉。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丫头胆子实在太大——她竟然将在实验对象——一头先天发育不良的猪仔——做的实验步骤,在自己身上偷偷来了一遍!吕院长几乎都要骂人了,这么多年她见过不拿人当人命的家伙,但从来没见过拿自己不当回事的,因为有些失败的下场,比死亡更让人难忘。

    「你就胡闹吧!」「没事啦,我这不好好的嘛……」阮晴转动换上的宽松的纯白衣服,竟有些飘飘欲仙的意味。

    「祈祷最好不要有事!」即使用着恶狠狠的语气,吕院长还是希望别发生什么意外才好。

    上午十点二十三分,进入观察室的第八十七分钟。

    突如其来的绞痛。

    「呃……呕……噗……」阮晴双臂艰难扒在水池边,往池子里吐满浑浊乳白色末消化食物,混合着白米粥、蛋黄、淡绿色青菜馅。

    「哗……」把水泼到脸上确实精神一振,可随即就捧着肚子软软倒下缩成一团。

    「咳……」五分钟内,身体因剧烈疼痛僵直七次,四肢和脖子青筋绷紧高高鼓起,形状骇人。

    送到抢救室时已经窒息了一分钟,既是因为疼痛引起的肌肉痉挛,也有肺部工作失常的原因。

    「呃呃啊啊……」意识渐渐模煳,手臂反向抽搐,不自然地扭曲。

    「麻醉!麻醉!」联通呼吸机的氧气罩紧紧复盖上神经麻痹的惨白脸上,一管麻醉剂从静脉注射进去,很快起了作用。

    除了体温上升、主血管扩张、心率加快,唯一的好消息可能就是阮晴暂时感觉不到难受和痛苦了。

    注射少量葡萄糖维持较低的生理活动,剩下的就是不断记录各项指数和身体表征,以及等待当事人醒来。

    上午十一点零一分,阮晴从麻醉中醒来。

    「我……」「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吕院长走过来,手上端着个一次性纸杯。

    阮晴下意识张开嘴——因为胳膊还没恢复力气。

    咽两口水润润喉咙,阮晴沮丧问道:「我怎么了?过去多久了?」「唉,你呀……」听完昏迷前后发生的事情,阮晴除了沉默,无言以对。

    「好好休息」吕院长眼中闪过一丝不忍,安慰一句后离开房间。

    转向另一边,还有一个女人留在这里观察。

    她好像姓王,主要工作是样本标本培育和培养皿的调制,见阮晴看向她,大姐和善一笑,没说什么。

    回忆胃部的痛如刀绞让自己一下子失去力气,很快失去意识,要不是前辈们尽忠职守发现及时……阮晴闭目养神,房间渐渐安静,只有机器不时「滴——」、「滴——」地响两下。

    身体慢慢恢复知觉,有些麻痒,有些发热,或许是刚麻醉结束吧……上午十一点三十一麻痒变成钻入骨髓的痒,微微一动却又刺疼,像密密麻麻的针尖戳在皮肤上。

    「嗯……哼……嗯……」嘴唇抿紧又微微分开,吐出难以忍受的痛苦呻吟,汗珠在额头一颗颗凝聚滑落。

    连绵不断的异样声音吸引王姐的注意,她来到阮晴跟前,探寻道:「哪里难受?」「好痒……好……」恢复些许力气的手指隔着衣服在身上一抓,「啊——」纵然在虚弱之中阮晴仍然发出尖叫,心脏骤停了半拍,只这一下就重蹈复辙。

    「嗬——嗬——嗬——」她直挺挺躺着不敢动,用尽全身力气对抗皮肤上传来的异样感受,只在换气时将积攒的痛意轻呼出去,「好疼……好烫……」手指抠进皮质病床,转动脚踝用脚后跟与床面磨蹭,但仍旧一动不动——其他地方稍稍碰到就是针扎一样疼。

    「不要动!不要动!我去喊人!」王姐一边安抚阮晴,一边按了警铃,等人感到,病服已经汗湿贴在身上。

    吕院长解开阮晴身前的扣子,尽量放轻动作,但实际上没什么区别——阮晴已经意识模煳,只在念叨着「热」……「嘶——」密密麻麻的红疹触目惊心,足以让密恐患者夺门而逃,更不用提其中有的比周围胀大一圈,鼓起一个个水泡,渗着发黄发红的透明组织液……没有人用手触碰,因为就连刚才不小心被衣服擦过,昏迷中的阮晴都疼得抽抽,差点弹起来。

    冷气吹过,每个人冻得一抖,下意识看向遥控器那边——王姐一脸无措,辩解道:「她一直在喊热……」「她现在神经紊乱,温度感觉错位了,你快把温度调回来」「哦……」房间内骤然温暖,众人如释重负,唯有阮晴瑟瑟发抖——「好…

    …好冷……嘚嘚嘚……」面面相觑间,终于有人开口:「先想个法子吧」此时报告送了过来,她指着其中几项,「这几个,我好像没什么印象……」看过的人都摇摇头,表示没遇到过类似病例,也没有过预案。

    「不管怎样,试试再说吧」「先把她束缚起来,我怕她忍不住会把身上弄得更严重……」吕院长无奈扶额,「麻醉少用,准备枸橼酸芬太尼注射液和颠茄片……」「好的……」接下来,阮晴的吃喝拉撒都在病床上——不,没有吃喝,全部是通过注射点滴维持生命,双手双脚像犯人一样束缚在四角,只保留少许自由活动的空间。

    本来以防万一随行的专业医护人员二十四小时轮班贴身看护,虽然大多数时间他们同样无能为力……十八点二十四分「beng……」传来弹性绑带骤然拉紧的声音,以及病床摇晃的动静,持续一分多钟终于渐渐平息。

    只不过五分钟后又是一阵。

    「摁……」重重的鼻音过后仍是对于体表异常无法排解的难耐急躁,不断扭动、呻吟,却又徒劳无功。

    光是鼻子痒打不出喷嚏、背上痒挠不到已经快让人崩溃,把这些放大一百倍,就是此时的折磨。

    她宁愿再次昏迷也不想忍受这种折磨,忍无可忍只能再忍,心态渐渐崩坏,气急败坏之下只能做到不破口大骂,而是小声地不知道在诅咒谁。

    「淦梨凉……哎哟……哼……你二爷的……」「啊……」这是舒畅的畅吟。

    「啊!」这是紧随其后的疼痛,不知道又是哪里磨破了,血肉模煳。

    两个年轻的护士进来给阮晴换绷带,每过三个小时都会换一次,这是第二次,身前的绷带还好,缠在背后的已经狼藉一片,散发浓重的药味。

    重新涂抹的药水中添加了少量麻醉成分,足以带给阮晴片刻清静,等到一小时后绷带变得温热,身体的感觉会再次席卷而来,让她陷入新一轮的折磨。

    凌晨零时,会议室内灯火通明。

    「终于有效果了,看来之前的思路是对的」「排斥反应。

    功能相同,成分相同,结构相似,但却被自身免疫系统识别成外来病毒……那现在只要等到她体内的样本自然代谢完就能恢复正常了」「那为什么一开始没事?」有人发出疑问。

    「因为过于相似,直到它参与到这个反应时才被识别标记出来……」阮晴本就时梦时醒,门一开她就睁开眼睛,了解到这次事故发生的原因,她首先问的却是,「那边的试验怎么样了?」「很顺利,没有出现排斥反应……」「那到底哪边才是意外?不解决这个问题,实验结果就没有丝毫意义!」来的人没办法回答,确实,如果不是阮晴在她自己身上做试验,他们现在可能会觉得目标已经达成了。

    他知道阮晴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个问题,因为她的儿子急需试验成果,而且必须是有效的、无风险的,如果按照原定计划等阮晴自然痊愈,成果还需要进一步试验才能保证安全。

    「那怎么办?」阮晴斩钉截铁说道:「改变它的结构!让它骗过免疫系统,彻底消除排斥反应!」没有正确答案,谁知道要试多少次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而每一次试错,都需要付出代价。

    「不可能……」来的人下意识反驳,「我们不可能再拿你……」「嘿嘿,不需要这么麻烦……」阮晴忍着难受开口,「有什么思路先去隔壁试试,确定没问题再拿过来不就好了,我还不至于那么傻直接当小白鼠」「那也不……」「和吕院长商量一下吧,都进行到这一步了,不能半途而弃」凌晨零点二十二分「那孩子就是个倔的,不达目的她宁可死在这里……」在场的没有年轻人,尽管每年跟孩子团聚的时间不长,都能理解「舐犊情深」的含义,尤其其中多是女性,再明白不过做母亲的心情。

    「快去准备吧,尽可能保证……安全……」然而已经有之前的意外发生,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众人四散,各自安排,每个人心头都压着一块石头。

    拿动物做实验不会有任何心理负担,但像今天这样在充满末知地在活人身上……发生什么实在难以预料。

    凌晨一点整不同于外面的忙碌,阮晴此时很是放松,因为新换的药物终于起了作用,可以露出被裹了十几个小时的身体透透气。

    从昏迷过去躺上病床到现在,她还没仔细观察过自己的身体状况,一直都是通过神经反馈知道并不好。

    「能帮帮忙吗?」阮晴朝留在房间里的护士问道。

    护士犹豫了,缓慢地措辞道:「虽然你的身体没什么问题了,但最好还是再等等……」「为什么?」阮晴能感觉到护士说的都是实话,可以拆,但没必

    要。

    被护士用莫名带着恐惧的眼神注视着,阮晴感到很不自在,从而更想明白到底怎么了。

    「没关系,来吧」最后的接口在手上,白色纱布一圈圈解开,只一眼,阮晴就颤抖地闭上眼睛不忍再看,任由护士慢慢将她全身都释放出来。

    「好了」阮晴对神情复杂的护士说道:「谢谢」然后赤脚走进浴室,那里有水源清洗身体,以及一面半身镜。

    当年被人胁迫时她没害怕过,奶奶离世时她也没害怕过,有了儿子以后再大的困难她都能拼命去克服,然而此刻……「啊!啊!」人在惊吓过度时,只能发出短促的叫声。

    「不……」指尖在皮肤上滑动,小心翼翼避过已经干涸硬化的伤口,黑里透着暗红,像全身上下趴满密密麻麻的吸血虫,恶心、丑陋。

    「呜……」这个坚强的女子还是忍不住捂脸呜咽起来。

    「吭……吭……」因为捂得太紧,导致哭得一顿一顿,大颗大颗的泪珠串成线,缕缕不绝从眼角滑落。

    没有女人不爱慕美丽,她的身体曾是她最大的骄傲,旁人艳羡、欣赏、觑觎的目光,也是她从末变得自卑消沉的原因。

    虚荣也好,自尊也好,她从不曾低头,也是这副上天的馈赠给了她自信。

    然而现在打破了她所有的骄傲,即使恢复如初,但一想到曾经那么难看的样子……她莫名想起从前听说过村子里的某个小孩掉进粪坑,还呛了几口……「呵……」哭够了,阮晴对着镜子自嘲一笑,难道还能后悔吗?倒不如希望尽快恢复别留下什么疤痕,家里那个小混蛋可喜欢得很呢,千万别让他知道,不然该讨厌我了……想到这里,心情突然好了很多,阮晴离开镜子前,擦干,用宽松的病号服将身体全部遮住。

    岸边隐约传来海浪的潮涌,整栋实验大楼都笼罩在黑暗的夜幕下,但楼中灯火通明,一切才刚刚开始。

    凌晨四点三十分,岛屿迎来至暗时刻。

    第一次尝试正式开始。

    一号异构体注射进入阮晴体内,虽然多组动物对照没有出现意外,但在人体内的表现,谁也不能确定。

    「心率加快!」「体温升高!」「血液流速加快!」「瞳孔放大,正在失去意识!」宛如崩坏的面瘫表情下,口水顺着嘴角流出,甚至出现失禁。

    「不行!快注射抗体!」幸好实验之前就对异构体进行火活处理,再削减了剂量,阮晴得以在二十分钟后渐渐苏醒过来。

    显然第一次尝试失败了,大家的心情都不太好。

    好消息是失败原因不是排斥反应,而是对神经突触产生了阻隔作用。

    「先休息一下吧」留下几个人准备器材和用品,其余人都散去,紧张一整天也该累了。

    阮晴之前睡了三个小时,此时换了一身衣服,毫无困意,坐在窗前盯着一片漆黑的夜空,忧心忡忡。

    刚才身体自注射部位慢慢失去知觉,然后逐渐蔓延,思维收到干扰,最终失去意识。

    接下来的实验还会发生什么情况?要多久才能成功?而且到底能不能成功……早晨八点零二分,一辆越野车抵达实验大楼。

    即将毕业的霍普金斯医学院高材生跟随他的导师来参观此次项目,只不过到了之后才发现,事实跟他们来之前了解的有不小的出入。

    正当他们打算先翻一遍记录报告,正在进行实验的方位喧嚣起来。

    「啊……啊……」阮晴感觉落进一片海里,无尽的浪潮拍打过来,每一滴海水都写满了疼痛。

    疼到无力,却又硬挤出呐喊。

    「四肢运动神经麻醉!」这是防止干扰手术。

    「走,我们去看看」导师对他说。

    …………十分钟前。

    二号异构体通过注射方式进入阮晴体内,刹那间,身体被点燃。

    「啊!别碰——」敏锐的感官将正常触觉放大成了尖锐的刺痛。

    「啊!啊!啊!」她拼命抓着一切能抓到的东西,别人的衣服、别人的身体、病床的铁杆、病床的床垫……手心被指甲划破,攥紧时还在下意识颤抖,不过此刻已经感受不到了。

    相比之下,来自于身体内部的多处疼痛,几乎完全占据神经中枢。

    「怎么回事?」「轻微内出血,但是多处大量组织液渗出堆积……」「赶紧动手术!」「病人挣扎得厉害!」「为什么还不麻醉?」「不行!神经元必须接受刺激信号,不然有坏死的风险!」「那就四肢麻醉,其他地方别动!」「好!」「但是需要处理的地方太多了,我们没有第二个手术经验丰富的医生!」「先开始手术!我去问问!」阮晴木然地看着锋利的手术刀割开皮肤

    和肌肉,一瞬间涌出的血液被棉花吸收后呈现出后继乏力的状态,彷佛一张没有水分的皮革。

    镜头探进去,一旁的屏幕上出现体内的景象。

    确定积液位置后,主刀医生将一根导管塞进去,抽出一些液体……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一动也不能动,开刀的地方也感觉不到疼痛,只有凉意。

    但其余几处仍在痉挛、肿胀,清清楚楚传到了大脑,而且,刚刚处理过的第一个伤口已经慢慢有了感觉,这让阮晴有了不好的预感……九点三十分,手术开始一个半小时。

    五个伤口分布在胸口和腹部,还没有合拢,主刀医生一个接着一个地轮流处理。

    「记录一下:预计还剩下四十分钟」主刀医师侧过头,立马有人替她擦干净头上的汗,「目前没什么问题,但还不能放松……」「呃啊……」阮晴发出细不可闻的呻吟,嘴巴像刚刚宰杀的家禽无意识地微微开合。

    微量麻药注射到二号伤口周围,减弱从中观察和抽液的感觉,虽然要不了多久它就会和其它几个伤口一样疼。

    无影灯下,阮晴闭着眼睛忍受一浪一浪的疼痛,感觉自己彷佛变成了实验对象,研究、注射、宰割,并且她没有失去意识,仍然保留知觉,亲眼看着身体被打开,然后取出些许说不出是什么的零碎。

    浑然不觉身旁的人群里,一双眼睛里布满惊骇……十点二十五分,手术结束,最终比预计延长了十五分钟。

    「What」sthematter?「导师问他」I「mfine……」「Butyoudon」tlooklike.「」Wmm……That「smysister……」「Oh……I」msorry.Don「tworry,sheisOK.」「Thankyou.」暂时告别导师,他需要独自冷静冷静,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在这里看见阮晴,并且还是这这种场景。

    现在他只想冲过去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但是他不能干扰。

    「吕院长」「小远来啦?没关系,这次来的人都是你妈妈认识的……」「吕阿姨……」吕院长还是他妈妈的前辈,合作多年,私下里很是熟悉,「这次实验怎么……」「唉……」说起这个她都忍不住倒苦水,一边是阮晴的人身安全,一边是近在咫尺的成果,她也很难的。

    「就不能……」吕院长叹道:「没可能的,哪怕我们所有人都会放弃,唯独她不可能……不然你去劝劝她吧,她要是放弃,项目立马停止」……「姐,能不能到此为止?实在是太危险了,今天的手术我一直在看着,万一……」「小远?你不是在国外念书吗?」「明年就毕业了,导师带我来……别转移话题!收手吧,阮晴……」然而他只得到一个无奈的微笑,她有不得不坚持的理由。

    「唉……」班定远失望而去。

    下午两点三十分,第三次尝试。

    「出结果!」「出结果!」所有人都在企盼。

    与之前不用的是,这次改为口服,因此生效较慢。

    胃痉挛阮晴刚经历了好几次,甚至感觉这回还温和了许多,已经在她承受范围之内。

    尽管如此,她仍然下意识寻找那双眼睛,熟悉的、能让她安心的眼睛。

    大脑感到晕眩,汗水流进眼睛,视线渐渐模煳,「小远……小远……」他上前两步站得近些,小声回复:「姐,我在……」「小远……」独自咬牙承担这么久,终于来了个可靠的人,终于可以轻松一点、软弱一点了,不必再假装得那么坚强、那么辛苦……「嗯……哼……小远……好疼……」受伤、变丑、难受、昏迷、疼痛、恐惧……种种逐一浮上心头,委屈得想哭。

    「呕……」药物残渣混合着浑浊的液体从嘴角流出,从昨天中午到现在全都靠葡萄糖和生理盐水维持,吐无可吐。

    「呃呃……」头晕恶心想吐难受到想哭哭不出来,干呕着,干嚎着,抽搐着,颤抖着,「呕……」阮晴漫无目的地呢喃着:「小远……」「啊啊啊啊啊啊——」一股堪比当年生孩子的疼痛,像男人被踢碎了蛋,像电流忽然击穿噼开小腹,手脚反关节地抽搐,主血管疯狂鼓起,青筋毕现。

    尖锐的疼痛竟让她短暂恢复了清明,唯一的理智让她明白这一切无法在瞬间停止。

    「求求你……好难受……扛不住了……求求你让我死……啊啊啊……」阮晴此刻放下所有防备痛哭流涕。

    当然不会有人答应。

    「转氨酶上升!」「血氧降低!」「立刻手术!」「肝脏部分坏死!」「切掉!」气管伸入呼吸道释放麻醉气体,很快没了声息。

    手术很简单,也很成功,切掉四分之一的肝脏而已,要知道哪怕切掉四分之三也能很快长回来。

    三天后。

    「姐,准备好了吗?今天应该就是最后一次了」创口需要愈合,情绪需要稳定,精神需要恢复,阮晴看起来好了许多,又成了往日一般开朗,不复手术时的弱不禁风。

    「好了,之前都是小问题……」让爱慕、崇拜自己的人看到自己不堪的模样,实在是太羞耻了……怀着忐忑不安心情的不止她一个,包括计划的制定者和执行者,都在注视她吞下两粒白色药片。

    阮晴紧张了很长时间,甚至都已经做好心理建设再次疼得打滚,注意力全放在肚子上面——前几次都是从这里开始,可左等右等反倒把自己等睡着了。

    「哈……好困……」努力了两下,最终还是把眼皮合上了。

    周围人在小声地欢呼,围到机器旁查看激素水平。

    正常。

    正常。

    正常。

    上升。

    什么?这个啊,有好处,哦,那没事了。

    正常。

    正常。

    …………「还要再观察观察……」吕院长说。

    但是对比前几次,这回已经堪称完美——无痛无害,效果显着,终于可以宣布告一段落了。

    中午十一点四十分「醒了?感觉怎么样?」吕院长嘴角噙着笑意,手里依然端着一个纸杯。

    「我这是……成功了吗?」吕院长把水递给她,笑意加深不少,「很成功……」继而突然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阮晴,本次项目,我代表所有人感谢你的牺牲!」不说还好,一说起这个阮晴当场就委屈得泪水盈眶,止都止不住,哭得直打嗝。

    「我……我……嗝……我……」「我饿……」最终她还是没能得偿所愿大吃一顿,只给她喝了点肉粥。

    「作为最大的功臣,你有什么想要的吗?」阮晴下意识抬手停留在眼前,没敢触碰自己正在脱皮的脸,「能不能……把我治好,别留疤……」「这个其实不难……」吕院长还以为她会说出什么要求,顿时失笑,「看着确实有点……但是很快就能好,而且保证以后什么都看不出来」「现在就能做吗?」阮晴忽然就迫不及待,这几天一直面对自己的这个样子,都快留下阴影了。

    「可以,这个事我现在就能决定,下午开始」吕院长直接给出承诺,「就没有别的想要的了?」阮晴试探道:「那个,东西出来了可以先给我儿子用吧?」「可以,应该的」阮晴又想了一下,可是没头绪。

    吕院长提示道:「物质方面……」阮晴眼睛一亮。

    「没有直接奖励……」【有点生气】.jpg「但是……」却见吕院长笑眯眯的,「等你回去之后,小江应该会聘请你成为医院的医师,并且我会推荐你成为项目的储备人才,待遇就是小江医院的股份,具体多少还得你回去之后跟她谈……」「真哒!」这波啊,这波属于原地起飞,不但末来有了保障,现实生活也有了保证。

    没错,以后什么情况还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但小钱钱是实打实的,也是她的快乐之源。

    我,阮晴!爱美!爱钱!下午三点为了让全身起疹起泡部位加速收缩恢复如初,护士拿着一个似针似刀的器具在阮晴赤裸的身体上戳弄,每破坏一处,就涂抹一点药水。

    些微的刺痛已经完全没法让阮晴动容,毕竟都疼死过几回了,阮晴表示,洒洒水啦,甚至还有心情聊天。

    「麻烦姐姐了」「没关系,应该的」「我这个,真的能……」「放心吧,好了以后一定看不出来,而且还会变得更白更好,好多高级的美容品都已经运过来了呢……」「啊?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和上次那两个大学医学院的人一起来的,听说你第一次出事,吕院长就报上去了」「谢谢吕院长……」「哎?」护士处理下半身时,视线不可避免在某处多次停留,每次看过去都有些好奇。

    阮晴不可避免感到羞耻,尽管对面是个女人,还是很不习惯。

    张开大腿处理内侧时,私处不可避免被护士彻底看光,为了避免尴尬持续下去,她起了话头,「妹妹这里是天生的吗?」「嗯……」「以前大多都是听说,还没见过想这么好看的……哎,对了,过几天等皮肤好完,进一步的时候,下面这里要不要也试一下?我看颜色好像有一点点暗……」「啊?这也可以吗?」「这有什么不行的,还有专门给下面做美容的呢……」两个女人在往后的几天里交流了不少仅属于女人之间的私密话题,

    无外乎孩子与美容,当然,美容占了大多数……下午五点,班定远前来告别。

    阮晴穿着特地裁剪出来的无菌布站在窗前,只遮住关键部位。

    「姐,我要回去了……」根据护士的建议,尽量不要让皮肤接触按压别的东西,最好在空气中痊愈,所以阮晴穿衣服一直站着,而且打定主意除非睡觉,就不坐下、躺下。

    「要走啦?」阮晴回头看到他极度不自然的样子,有些不高兴,当然,是对自己现在的样子感到不满,「就这么丑嘛,这么害怕~~」他小声辩解道:「其实不是难不难看的原因……」「那是什么?」「就是……就是……」眼看着他解释不好,阮晴接道:「反正就是害怕?」「嗯……」「好吧……小远你什么时候回国?」「预计是博士,大概四五年吧……那我走了?」「好,一路顺风」一周后经过一周的后续观察,每隔一天阮晴会吃一次新研制出来的药,唯一的副作用就是安眠,吃完会想睡觉,但身体会加快代谢,隐隐有促进二次发育的作用。

    所以通常也是隔天换一次身上的药水,晚上吃药睡觉,几次下来,全身上下都透着粉红的肉色,再有两天就能完好如初。

    「不多待一段时间吗?再观察观察,顺便就当度假……」阮晴提交申请,希望再有一周就要回去,吕院长签字批准之前问她。

    阮晴摇摇头,「尽快吧……」吕院长一听就明白原因,「想儿子了?」「是的,他从来没有一个人过,也不知道会不会遇到麻烦……」「好吧,我同意了,但是你的身体……以后都尽量不要喝酒,你的肝脏还是受到了影响,而且还要注意低血糖的毛病……」「嗯……」离开S市第三十八天终于回来了!在高端营养品和美容品足量使用下,连脚趾缝都没放过,全身上下新生的皮肤与婴儿一样白嫩,就是面色有些苍白,毕竟吃了那么多苦头,还需要很长一段时间休养。

    但这一切都是值得的——她终于带回了「解药」!然而她又发现了另一个后遗症——晕船。

    坐船,坐飞机,坐车,回来以后晕得东南西北都快找不到,强忍着恶心先去乐医院,然后回家倒头就睡。

    「妈,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阮晴撑起支离破碎的欢欣笑容,「刚回来,还给你带了礼物……」*********「怎么回事?」熟悉的声音。

    我彷佛抓到了稻草,背上的人也放开了,我跪在地上轻轻抓住她的白大褂,哀求道:「靖姨,求求你告诉我阮晴到底去哪了?她到底……还能不能回来……」「你妈妈出差去了,什么时候能回来我不知道,项目进度我也不清楚……好端端的怎么这个样子?」项目……进度……「靖姨,你就别骗我了……我知道她……」我在心里暗暗发誓,如果阮晴出了什么事,我一定要他们付出代价。

    「你知道什么?」对上她严肃的眼神,我咬牙轻声道:「我知道六年前……」稍微一回忆她就想起六年前那件本该封存在档案里的记录,包括实验报告、监控、以及各个成员的谈话记录。

    「跟我来!」靖姨沉下脸的样子颇为吓人,那是多年身居高位的气势。

    我大气不敢喘,知道自己有错在先,乖乖跟在后面。

    进了办公室,靖姨还落在后面把大门反锁上。

    「到底是谁告诉你的!」跟我说话的语气就像是在审问敌人。

    我「噗通」跪下,以近乎耍赖的方式,再次哀求:「求求你靖姨,你就告诉我阮晴到底怎么样了……」如果说刚才是一半期盼一半担忧,那么经过靖姨的冷若寒霜,现在恐惧至少占了九分。

    我盯着她的眼睛,但凡听到一个「不」字,我肯定当场就抱住她的腿嚎啕大哭。

    即使在他们看来我如何如何成熟、开朗,或许只有我自己知道,我仍旧不愿丢弃那份幼稚,我永远都希望,这个世上有人能全心全意无私地爱我,也只有因为爱我的人,我才会表现出她们希望见到的样子。

    我眼巴巴地看着靖姨,她忽然无奈一叹,「起来吧,阮晴没事」「真的?」我非常怀疑靖姨在骗我,但是又宁愿自欺欺人相信她说的是真的。

    「没骗你!」靖姨忍着一点点的不耐烦,「快起来,多大的人了,还动不动就跪……」「哎!」就算她在骗我,我也信了。

    「等下!」「什么事?」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来,好不容易才暂时说服自己,祈祷千万千万别是坏消息……「这件事是谁告诉你的?」这是来自上位者+长辈的压迫,我实在反抗不了。

    「对不起了」我在心里说了一句,然后

    把封雨柔出卖得一干二净。

    「阮晴出差第二天我来整理她的东西,然后小柔姐,封雨柔,就把这个给我看了……」「好,我知道了,小宇你先回去吧」回到手术室外,老白正在那等着,看见我顿时热情迎上来,激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最终拍拍我肩膀,沉着嗓子道:「老雷,以后不管什么事,带上我!」庄重的承诺让我不明所以,但还是有所回应,「好!」「那个刚才……谢谢你……」原来如此,晓得老白是误会了,以为我因为肖潇姐悲痛成那个样子。

    但我也没心情再解释什么,拍拍他的肩膀,疲惫道:「对不起,我先走一步」…………她没事……她没事……她没事……一步步的阶梯,我一遍遍地催眠自己,阮晴还好好的,还是记忆里那个爱笑的、有小脾气的、美丽的样子,仍然是……我最爱的,那个人啊!可我已经彻底失去她了……况且我还有什么资格谈爱?想起那日,封雨柔在我看完日记后对我说:「你永远都不知道她为你付出了什么,不知道她对你的爱究竟是如何超越这世间任何母爱的伟大!」我竟然恬不知耻地反驳她:「我知道!我爱她,她也爱我!」「哧——就凭你也配?」封雨柔鄙夷地看着我,带着对阮晴明珠暗投的遗恨,「如果你不是阮晴姐的儿子,你连让她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也值得阮晴姐为你做这么多?」「如果你真的能明白她为你做出的牺牲,你就会后悔曾经对她做过的一切,冠以爱的名义,实际上却只会用你自私的欲望玷污她的神圣,亵渎她的纯洁,你根本配不上这份爱,你只会弄脏!」「你在将她拖入另一个永远不可能挣脱的深渊,她迟早会被你害死!」封雨柔不太可能知道阮晴离开的那晚发生了什么,但她真的说对了,我将阮晴拖入了深渊,我强奸了她,以爱的名义,以儿子的身份,行禽兽之事,如果不是为了再看一眼她好好的,我这样的人渣是应该自首还是人间蒸发?不过就算自首也还是会让她担心吧?走出昏暗的地下室,即使明媚的阳光很是刺眼,我仍然努力睁大眼睛,目不转睛地看着外面缤纷多彩的世界,无比贪恋这世间的美好。

    倒计时已经悄悄开始了,阮晴,快回来吧……发布地址: <ref="http://www.kanqita.com" target="_blank">www.kanqita.com</a> 收藏不迷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