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年4月2日
两个女孩急匆匆地穿过一间间小巷,避开街道上混乱的人喊马嘶,循着约定好的路线走进一间废弃已久的破旧仓库。她们小心翼翼地绕开沉积的废料,散落的杂物与裹满灰尘的货架。米丝蒂尔跷着一双黑丝长腿,神态自若地坐在垒起的木箱上,俯视着如约前来的少女二人,见面表情也并不惊奇,悠然自若,似乎早就预料到了米芙卡能成功逃出。她活动着关节,轻盈地跳下木箱。
“能如期见面,看来过程一切顺利呢。不管怎么说,平安会合就好。”
米芙卡唯唯诺诺地点头。她心里还未摆脱刚得知她们对自己另有阴谋时的冲击,此刻与米丝蒂尔面对面时,只觉得心里乱不可言,怀疑,怨恨,愤怒,不解的无数情绪交织在一起。她竭力控制着表情不让对方看到异样,自己不得不依附神母教了,此时绝不能让她们得知,自己已经知道了她们谋害自己的诡计。必须装的一无所知,才能让她们放松警惕,否则她们会做什么可真的无法预料。她不着痕迹地暗中端详着米丝蒂尔的脸,想要捕捉到哪怕一点蛛丝马迹,但从中什么都没有得到。她定了定神,组织了一下措辞,有些艰难地试探性开口。
“有一个不情之请……我和姐姐……我们想正式加入神母教,可以吗?”
她开门见山地说出请求了。这时候如果拐弯抹角强行找些理由铺垫,反而更显得自己另有所图,米芙卡这样想到。但米丝蒂尔的表情依旧平淡如常,露出的表情竟完全未因这句话表现出过多的波动。
“唔,为什么?你们城主待你不错吧?你之前暂时加入,也只是咱们为了赎出乌奈装给铁面军看的。现在目的快要达成,你也可以回归日常了。”
米芙卡在心中抑制不住地冷笑起来,意图用药控制我,把我无声无息绑到贼船上的的是你们,这个时候,还在玩假意推脱的这一套么?她感到一股深深的冷蔑涌上来,但她强忍着心里的情绪,现在万万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她咬了咬牙,继续壮着胆子编造看似可靠的理由。
“之前咱们控制官军第三营时,我和你们接触的场面,不少官军都亲眼目睹了……本来我觉得可以解释,没想到那其中对我怀恨在心的官军败类,准备把这个事跨级汇报上去致我于死地,我走投无路了……”
话已至此,米丝蒂尔不再多说,这一刻,米芙卡终于在她的眼睛里,捕捉到了极细微的一丝得计与满意。米芙卡的心中满足了,仿佛这算是成功的一点反击后的扬眉吐气一般。得知自己被暗中算计,被她们的诡计玩弄于股掌这么久时产生的大量怨气,此刻似乎终于找到了一点发泄的方向。呵,你们想不到,自己也会有暴露在我的观察下,被捕捉到漏洞的时候。但她把表情藏在脸颊的掩饰下,那无辜的金色大眼睛,望向米丝蒂尔流露出的分明是希冀的光芒,她已经学会了深藏情绪不形于色,把想要的面具随时展现在需要时候的脸上。沦为性奴隶的一年多以来,这座城市里,她已经经历见证了无数的阴谋与明争暗斗。她早已逐渐抛弃了稚嫩与单纯,开始走向深邃与内敛。
终于,她听到了回答。
“好吧。既然如此,二位若是窘迫走投无路,救急也的确是我们的作风。”
“那么,欢迎二位加入神母教。”
听到这句话的米芙卡,在这一刻觉得心里仿佛一件沉重的东西落下来了,既感到些许达到目的的如释重负,又另有一股别样的沉重压在心头。她知道,从此开始,自己就没有回头路,只能在这前路不明的唯一选择上前行了。能否证明自己的清白恢复自由,能否逃脱神母教不明的阴谋,一切自此都是未知数了。她勉强平复激烈的心情,转向米丝蒂尔。
“那么,咱们现在?”
“既然尘埃落定,不管是你还是我们的问题都即将解决,咱们也可以离开了。马上出城,会合乌奈和铁面军,回总部吧。哦,还有个好消息,我亲口许诺不在追究之后,铁面军已经释放了乌奈,并且同样主动要求加入咱们了。”
铁面军也加入了?米芙卡心里骤然一震,这困扰她们一年多的难缠势力,竟然就这么在解除威胁之后,毫无波澜地投奔了神母教?她们的能量到底有多大?她微微定神,把惊讶压在心底,一股五味杂陈的感觉涌上心头,还有一件事,如同念念不忘的执念般割舍不下,她沉默半晌,说出了那个难以启齿的要求。
“我……我想再见城主一面。”
“无妨。那么我们先行一步,放心,会来接你的。”米丝蒂尔无所谓地回答。
“……谢谢。”
身披甲胄的巴格瑞斯,不安地徘徊在城墙之上,远远遥望着城外整齐列阵的官军。城内几个官绅密谋开城投降,虽然刚一走漏风声就立刻被他带兵镇压,但此刻人心惶惶的城中局势,已经有些控制不住了。远处在弓箭射程之外列阵的官兵,队形严整并不急于进攻,但却持续地开始合围完善包围圈不断逼上压力。阿希利尔接管的四大营围了西北二面,南门外则是始终情况不明的第三营。官军三面合围,唯一放过的东门,则在地理上恰好背对边境线朝向内地,把联合境外盗匪的机会也完全隔绝了。想到这里,他就捶胸顿足地恨恨后悔自己没有早点干掉阿希利尔。哪里能想得到,已经被自己俘虏中出玩弄了多少次的婊子,居然能在这么快的时间里出逃并重整队伍?该死的,如果没有内鬼,怎么可能让那小婊子混进地牢里救人?想不到最关键的时候后院起火,竟然在自己背后出了家贼,要是知道这杂种是谁,非要把她剁碎了喂狗不可!
但现在显然没时间顾及这些,调查清理门户也得等解决了眼前之敌以后了。他一人布防在各个城门与城墙上防守的私兵已然有些捉襟见肘,明明已经几次通知城中的众财阀们立刻率兵协防,但到现在为止,怎么还没有一点消息?他焦躁不安地转过身,大声责问:
“派去的人回来没有?什么情况?”
“老……老爷,其他财阀,大多在忙着转运家财了,不多的几个已经出兵的,推说自己兵力不足训练不精,自请先去东门协防……”
“混账!东门根本没有被围,哪用得着这么多人挤破头要过去?他妈的仗还没打,惦记那点钱有个屁用!”
巴格瑞斯暴跳如雷地咒骂一阵,思考着对策急走几步,又忽然转过身来。
“霍尔泰呢?他有没有回话?”
“……霍尔泰老爷……好像还没有消息……”
“别人不管,先去找他!告诉这王八蛋,他和我走的最近,阿希利尔最不可能放过的就是他!这时候别他妈抱侥幸心理了,死心塌地跟着老子拼吧,先把能拉拢的拉到手,再慢慢一个个给这群无头苍蝇指路!这群混账,现在大战在即十万火急的关头,一个个都当起缩头乌龟了,难道缩头就不会被砍?蠢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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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斯底里的巴格瑞斯当然不会意识到,在他那一夜激情号召众财阀对抗政府,却又暗中调动铁面军助他称霸城市,乃至控制城市后大权独握的一系列行径后,他那由欺骗与强权构筑的短暂霸业,早已经在众人的失望下千疮百孔了。没有人再寄希望于与他重铸战线共同对抗,如今在强敌压境的威胁下,往日依仗着联合声势大肆对抗政府的财阀们,再没有了抱团顽抗到底的想法,全部在四散奔走开始转运家财各思退路。已经经历过一次背叛的他们,再不可能回到财阀们一度联合之时的浩大声势,以及共进退的紧密联合了。此时的城市中一片混乱,街道拥堵,行人逃窜,全然没有半点备战的整肃。他刚烦躁地向手下下完命令,又觉得心里始终不放心,转身急匆匆地要亲自前去,又扭头看了看城外压境的大军,大声吼叫。
“亲兵立刻随我出发,先去会合霍尔泰。城上本部守军,无我命令,不得擅自换防!”
巴格瑞斯带着卫队,一队人骑着快马顺着街道飞奔,但实际上根本跑不起来。逆着他们前进的方向,尽是奔逃的财阀下属转运家资的私兵,如同潮水一般迎面涌过来,拖家带口,呼儿唤女。他们没有一个人按照巴格瑞斯的部署,根本不朝需要布防的城门前进,只是争先恐后地运着大包小包的财物逃往未被包围的东门,任凭亲兵怎么恐吓威胁,也遏制不住。
“不许跑!不许跑!都给我回去,混蛋!”
巴格瑞斯挥舞着马鞭,气急败坏地嘶吼。他手下的私兵挥着雪亮的刀子恐吓也收效甚微,根本阻止不了这股溃退的洪流,直到巴格瑞斯一刀砍了正偷偷摸摸指挥他们逃跑的军官,这群如同惊弓之鸟,个个手提肩扛着搜刮来的财物的私兵才惊恐地停下来。面面相觑,一脸茫然地看着他。这无辜的表情几乎让巴格瑞斯气的头脑发昏,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无头苍蝇!哪一部的,你们主人是谁?我不是都已经布置任务了吗?”
“我们老爷……已经缒城先走了啊……他让我们收拾东西追上他的……”
“都给我滚回去守城!”
巴格瑞斯被气得几乎昏厥,在他和亲兵的威胁下,这群散兵游勇才不情愿地慢慢放下手中的东西。巴格瑞斯一抽马鞭,继续带着人疾驰,他已经没空管他们会不会真的回去守城了,他手下的私兵维护城防就已经捉襟见肘,根本没法一个个像现在这样去抓溃兵。此刻只能赶紧会合霍尔泰合兵一处,再调兵去平息溃乱。远处霍尔泰的府邸近了,但那里似乎同样也是一片混乱,巴格瑞斯催马疾奔,想要过去稳住阵脚,他们飞驰到近前,却未见霍尔泰本人,只有着驻守在外数量不多的家丁,此刻一个个皆是面露不安。霍尔泰府上的管家,面色苍白地站在门口,即使看到了奔驰过来的巴格瑞斯众人,也没有敢动一步。
“霍尔泰人呢?!你们在干什么?”
管家脸色苍白,结结巴巴半天,才回答:“您……您稍后……老爷有事处理,马上就出来迎接……”
巴格瑞斯压着火气,勉强耐着性子等在门外,但那富丽堂皇的府邸一片寂静,迟迟都没有一点声响,一股不祥的预感升腾上来,他猛地拔出宝剑,架在了管家脖子上。
“为什么没动静?他到底在里面干嘛!”
“老……老爷……我,我……他……他他……”
目眦欲裂的巴格瑞斯,浑身颤抖地握着剑喘息不止,花白的胡须瑟瑟抖动,锋利的剑刃瞬间擦破了他的喉咙。管家面无人色抖若筛糠,嘴唇抖了半天,才结结巴巴地告诉他。霍尔泰本来想带兵会合他共同驻防,结果看到城内大乱,各个财阀全无战意四散溃奔,于是早就收拾财物带兵跑了……
骤然听闻这消息的巴格瑞斯,如同五雷轰顶般呆若木鸡地懵在原地,片刻,这当头一棒的重击又转化成火山喷发般的狂怒,声嘶力竭地破口大骂。
“混蛋!那你们杵在这里干什么?还说什么他在里面有事!”
“是,是是……是老爷怕您带兵来追,命令我们留在这挡着您,问起来的话就这么回答……他还说,我们要是敢先跑,就杀我们全家……”
“去死吧!”
狂怒的吼声中寒光闪过,那管家还带着恐惧之色的脑袋随着喷涌的鲜血滚在地上,持剑的巴格瑞斯,如同输得干干净净的赌徒般疯癫狂叫,把平时的威严与仪态全部扯下,肆意喷着脏话暴跳如雷:
“操他妈的给我杀,杀光这群狗几把日的!”
亲兵挥刀闻声而上,霍尔泰府邸的大门前瞬间成了屠宰场,喊杀与惨叫,凄惨的呻吟声此起彼伏。巴格瑞斯刚刚勉强平复下震怒的脑袋,又看见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人,脸上带着伤连滚带爬地扑到他面前,指手画脚惊恐万状地向他报告。官军三面围城攻打不止,向城内乱射劝降信,告示城中的众财阀,半日内必定破城,他们来不及出城的剩余财阀们已无处可逃,城主只诛首恶其余不问,如主动开城或是擒获巴格瑞斯者,都可以将功折罪。城中军新大乱人新惶惶,已经有财阀准备开城投降,被巴格瑞斯驻防城门的亲兵拒绝后,他们索性已经开始攻击城门以此向官军邀功。见势不妙要来报告他的几个亲兵,都被财阀们率兵悉数杀光,只有他扮作难民逃来报信。还有的财阀趁他手下主力都在守城,直接带兵在城中搜捕,要活捉巴格瑞斯去向城主报功赎罪……
“哈,哈哈哈哈!这群吃里扒外的王八蛋,老子拿自已的兵帮他们守城,他们这群狗日的给我玩这套!哈哈哈哈!”
气急败坏的巴格瑞斯,如神志不清般疯癫地狂笑不止,已是有些行为失常了。街道上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几乎是说来就来,数十个奔走的财阀私兵,注意到了巴格瑞斯身上醒目的红袍,大呼小叫着驾马朝他追赶过来。
“巴格瑞斯在那!抓了他去领赏啊!”
血气上涌的巴格瑞斯,一时间两眼发黑差点没晕过去,也幸好几个忠新的亲兵把他扶上马去,正在屠杀霍尔泰家丁的私兵们,此刻面对冲来的人群登时大乱,屠夫转眼成了猎物,被追上来的骑兵乱刀砍翻在地。魂不附体的巴格瑞斯,骑马逃出重围狂奔不止,他不敢再去看情况不明脱离掌控的城门,直接朝着自家府邸逃亡,却只听见背后一声尖锐的破风声,他一声惨叫,带着射中后背的一支箭忍着疼继续夺路而逃,跑的胯下的马都累的喘息不止才甩脱追兵,伏在马上呻吟连连到了自家门外,疼的惨叫不止地被家丁扶进府去。
他趴在大床上,剥去了衣服,医生上来给他处理背上射进肉里的箭头,他疼得嚎叫不止,嘴里兀自含糊不清地怒骂着。他的儿子战战兢兢地凑上来,新惊胆战地问道。
“爸,咱们怎么办?我看,这城里待不下去了……”
“废话!全他妈怂了,还守个屁!这群王八蛋,一个都靠不住,都他妈是叛徒!畜生,胆小鬼!”
“……爸,你先包扎,把仓库钥匙给我,我马上去安排,收拾了财物跑了吧……”
“快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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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格瑞斯随手掏出钥匙丢给儿子,继续在床上呻吟连连,忽然又“嗷!”地惨叫一声,疼的一阵颤抖猛地翻身跳起来,一脚把医生踹倒在地。
“疼死老子了!你,你想杀了我啊!”
“老爷,我……”
他正忍着疼骂骂咧咧,猛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同盟土崩瓦解各自奔逃,被霍尔泰欺骗,被倒戈的财阀私兵追杀搜捕,这群王八蛋!一个可信的都没有,不能信他们半句话!对了,他差点还忘了那事!自已府上本来就有内鬼!有家贼!
他想到这里,恐惧与愤怒瞬间涨上脸来,他血红的双眼充满血丝,嘴里喷着涎水,如同受伤困兽般呜呜咆哮,昏乱的眼里露出六亲不认的疯狂凶光。
“你……啊,我知道了!你,你是,想杀了我,去找阿希利尔那婊子请功!是不是!”
“我……”
医生还在解释,巴格瑞斯狂怒地一挥宝剑,他的脑袋已经滚落在地上了。
“爸,你这是……”
儿子惊叫起来。此刻的巴格瑞斯浑身颤抖,牙缝里喷着血沫,如同癫狂的困兽般,睁着充满血丝的红眼喘息不止神经质地扫视着四周,仿佛任何东西都是潜伏着的危险,他看着儿子手里的钥匙,暴跳如雷地狂吼。
“把钥匙给我放下!”
“爸,我……”
“你当我不知道!狗日的,你这畜生是看我死定了,想偷了我的财物远走高飞是吧!”
“爸,你怎么说这话?先在没时间了,我要赶紧去收拾啊?”
儿子还在不信邪地解释,但已然陷入疯狂的巴格瑞斯此刻充耳不闻,见他还拿着钥匙,他直接狂吼乱叫着冲上来,一剑刺进了儿子的熊膛。即使后者已经惨叫倒地也毫不停留,还在拿着剑,沾着满脸的血在尸体上狂砍不止。他的老婆尖叫着上来想要阻止,也被他一脚踢开,转身,血淋淋的剑尖对准了她。
“你……你这老头子,你疯啦!”
“放屁!你们才疯了!哈哈哈哈,老子可是什么都知道!你们是惦记着我的钱,想谋害我去献给那婊子吧!真当我傻啊!大难临头一个个全他妈自顾自跑了,你以为老子还会相信你们?都他妈的不是好东西!一个也别想跑!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里剑光纷飞,他发了疯似的狂笑不止挥剑乱砍,砍身边每一个看得见的人。家奴侍女们在惨叫声中四散奔逃,他兀自追在后面,在嘶吼狂叫中挥着手里的剑,他脑子里什么都想不到了。等到屋中的活人一逃而空,满地的死人再无一点声息,他又开始乱砍那价值连城的家具与摆件,砍一切值钱的东西,这些宝贝,谁都别想拿走!阿希利尔那婊子,最后也得不到他留下的一点东西!哈哈,谁说他输了,哈哈!
他打翻油灯和蜡烛,把一切燃烧的东西丢向四处,火苗窜起来,顷刻间燃起熊熊大火,火舌不断上涌,舔舐着家具墙壁,在狷狂的风声中蔓延整个府邸。
“烧吧,烧吧,你们什么也得不到!”
他歇斯底里地哈哈狂笑,在火焰飞腾的噼啪崩裂声中狂笑。那富丽堂皇的巴格瑞斯府邸,在冲天的烈焰中熊熊燃烧起来,被跌跌撞撞的他抛弃在身后。他听到街道上人喊马嘶,知道官军已经入城。
他失魂落魄地乱跑在街上,脑子里一片空白,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他披头散发满脸血迹,疯癫着乱哭乱笑如同精神失常,往日威风的巴格瑞斯老爷此刻宛如狂人,这反而让官军一时之间没有认出他来。
终于,不知过了多久,一个眼尖的降兵认出了他,大叫起来:“那个就是老爷!那个就是老爷!那个就是巴格瑞斯!”
“那个就是巴格瑞斯!”
“那个就是巴格瑞斯!兄弟们快上啊!抓住的有重赏!”
巴格瑞斯听到了喊声,与四面八方骤然沸腾起来疯狂朝他追来的官兵。他如同惊弓之鸟般下意识地连滚带爬逃走,刚跑出几步,却一脚踩空踩裂了脚下的木板,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那木板下方是修好的储水窖,用来在这干燥的旱季为城中的居民提供生活用水。落水的巴格瑞斯,此刻竟歇斯底里地哈哈狂笑起来,想拿我领赏?没门!老子什么都没了,也不可能让你们好过,到最后,也不会让阿希利尔那臭婊子称心如意!呵,呵呵,我就是死了,你们也休想抓着……他索性心一横扑在水中,他大口吞咽着水……
然而,仿佛真的是彻底的穷途末路,连自杀的气运都不站在他那边。此时已经入秋,水窖里的储水早已用光了大半,他在水里翻腾了半天,却只感觉双脚接触到了坚硬的实体,微一发力,竟然在水中站了起来,水位只刚刚没到他的大腿。他大叫:“天亡我也!天亡我也!”他想拿剑自刎,可手刚往腰间一摸才想起来,他的那把剑在他杀了老婆儿子之后,随手丢在家里了!
士兵们跳下水窖,大吵大嚷着你争我夺,差一点把他撕碎。最后终于一位小军官喝退众人,拿绳子在他脖子上栓了,把只剩半条命的巴格瑞斯老爷,湿淋淋像拖死狗一般拖到岸上来。
贡旗诺厚重的城门,在沉闷的隆隆响声中逐渐开启,终于带着透进来的灼目日光大大敞开。衣甲鲜明旗帜招展的官军队伍,在隆隆的马蹄声中列队不紧不慢地进入城市。一身戎装的阿希利尔策马在最前面,那美丽英武的脸上一如既往地淡漠如水,仿佛那些噩梦般的经历从来都不曾存在过一般,经过的无论是平民还是士绅,都毫不例外地胆战心惊地整齐跪迎在道路两侧。曾几何时,他们每个人都在城中见过裸体调教,游街示众的城主大人,但那此时已经不重要了,此时此刻的他们,没有一个人敢抬起头来,直视那马背上曾被自己看光了屈辱场面的人。阿希利尔并不看他们,自顾自地纵马走了两步,才听到后面紧赶慢赶追上来的前哨,向自己报告着擒获巴格瑞斯,一网打尽他全部爪牙的消息。她若有所思地沉默着,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
“阿尔希维特那奸贼呢?”
“这个……我们去各种地方都搜查了,听俘虏的巴格瑞斯手下说,他被咬掉了……啊大人恕罪,之后就一直在府邸里养伤,但是我们哪里都没有搜到,这家伙好像提前跑了……”
前哨胆战心惊地汇报完了,不敢多找骂地赶紧退到一边,自己也知道疏忽没活捉城主大人最恨的内奸怕是不好过了。旁边的小朵果不其然地竖起柳眉,正欲发作,却被阿希利尔抬手示意制止了。她并未纠缠,只是继续地问下去。
“米芙卡呢?”
她闭上眼睛,轻轻仰头,感受着城市上空洒下的细细阳光:
“我一直都没能做到的事,她一个人替我完成了。她是我的恩人,是这座城市的恩人。今天即使我也无法企及,但无论她提出什么,我都会把我能做到的满足给她。她在哪儿?”
“我在这里。”
在她身后的城门侧,一处堆着杂物的不起眼角落里传来了声音。米芙卡轻轻走了出来,那脚步小心翼翼又怯生生,正如她与阿希利尔相逢的那天一般。那稚嫩可爱的脸蛋上,如今却罩着无人能理解的淡淡忧伤。
她脚步轻轻,迎了上去,却并未走至身边。
她的面色隐隐无常,她的表情忧郁而戚伤。
她走到距离阿希利尔的马头几步之外,停下脚步。阿undefin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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