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玉具剑 > 【玉具剑】(13)
    2023年5月8日

    第十三章

    正待三人聊得尽兴时,那舞台之上终于有了动静。

    方才还束在四周的帘子不知何时散开来,将舞台遮掩在其内。林琫捧着茶盏,目光一刻也未离开那方寸舞台。

    “要开始了”不知道有谁这样的说了一句,霎时整个吟风阁内宾客尽安静了下来,视线都不约而同的望向舞台正中。便是自进来后一直少言的沈凝姝,此时也不由得被那幔纱遮掩的舞台望去。

    这一瞬的安静似乎尤为漫长,细碎铃声鼓声自帷幔中传出,叫这一瞬间的宁静在低声的惊呼中碎出涟漪。那鼓声一阵更胜一阵,随落珠之音和成一片,随一声鼓音沉入沉寂。

    虽说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确实带来了小小的惊叹,但众人还是将视线放到了那杯帘子遮掩的身形上。自上而下的光芒为幔纱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似断开般从顶上散落而下,似若云霞垂落,绕于美人脚下的鼓台。

    那立于鼓台上的女子,正是紫玉。

    和那日初次相遇时的衣着不同,发上随云髻,身着藕色莲裳,眉目含情,眸藏流光,腰间垂玉同银铃坠于裙衫,面上仍挂着那支能透出面容的薄纱面挂。那只琵琶抱于身前,玉指悬于弦上,来自上面的弦音徘徊未散,勾人停驻。

    天上的织女,大抵便是如此美貌了吧。

    林琫看着台上之人,如此想着。

    铃鞋轻踏,在鼓台上发出一声不轻不重的鼓音,琵琶声起,弦音轻抹,随鼓铃声起伏,轻快之下,却又将那淡淡愁思隐入其中,似那方寸鼓台都已然成为了一方牢笼,困住了这只叫人怜爱的金丝雀。

    座下之人早在这美人的舞中沉醉,乃至身旁陪侍送到口中的酒都全无察觉。坐于人怀中的女子在台上美人的对比下几乎若牡丹花下遍若尘埃的芫花。那杯中的酒并未得到人的品尝,举着杯子的女子面上表情带着几分委屈同不悦,却也不敢发作,闷头将那杯酒喝了个干净,将头偏到一边去,及不看台子,也不看那个被勾去了魂的男人了。

    甚至直到那段舞跳完,林琫才发觉自己手中的茶盏仍旧端在嘴边,却是一口未喝,而今回过神来在品尝,已然凉了大半。

    多少是有些失态了。他将那盏茶仰头饮尽,视线在桌上那些甜点上扫过,最终落在那个茶壶上。

    他多少能猜到两人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但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甚至不敢同她两人对上视线。只能自顾自的端了茶壶过来,将茶盏里的茶汤填满。视线只一偏移,就能看到身着莲裳的女子站在鼓台上,抱着琵琶行礼。视线仍旧低垂着,似乎谁都入不了她的眼一般。

    “兄长?”林琰终于出言提醒着,视线落在那自杯盏边缘溢出的茶汤。

    “啊……啊!”林琫这才发觉,将茶壶放到一旁。虽说撒的并不多,但还是沾在了衣袖上些许。林琫叹了口气,终于和林琰对上视线,笑道:“今日倒是有些心不在焉。”

    林琰只笑未有说话。她又如何不知道心不在焉的源头在哪?再说以林琰来看,心不在焉也早不只是今天的事了。

    “无妨……来这里本就是体验一番与平日不同的享乐。”她的视线在微微拧眉不言的沈凝姝身上略作停顿,终于将视线投在了舞台上的身影。

    一曲终,那位老鸨也自然从台后走了出来,面上的笑容几乎遮掩不住。她在鼓台前站定,大声道:“今天这花朝会,多谢诸位客人捧场!感谢诸位对紫玉的喜爱。若非如此,我家紫玉也断不能拿下今年京城第一绝的名头!”

    这一番客套话之后,众人大多都已坐不住。来此的目的大多都心知肚明,自然不是为了什么赏舞而来。台下些微的躁动在此时也愈发明显,便有一人自席间叫道:“紫玉姑娘自然是舞跳的极好,倒不知道同雪儿相比,又能胜出几分温柔呢?”

    这句话自然是另一层意思。这样的话一出口,引得众人附和,见此情景,老鸨也忙着道:“诸位倒是不必着急,紫玉姑娘在此,自然是哪里都不会去。这花啊,总是当季的最是吸引人,若不是如此,诸位也断不可能前来。”

    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多少也是认同于此的。老鸨也接着话头继续道:“那边不耽搁时间了。今年的花朝会,主角自然是我家紫玉无疑。所以,今年花魁之夜的底价多少,全看紫玉手中的五枚铜板,有几面朝上了!”

    “当是……五百两白银。”林琰看着台下,喃喃自语着。

    虽说是喃喃自语,但是还是能叫人听到些许。林琫也不得不将视线落在林琰身上,不解的皱眉。

    而台下众人,却都一片哗然。若是五面都是反面,岂不是平白捡了花魁的初夜?

    这样的幻想让众人的目光聚集在了紫玉身上。她却是一句话都未说,手中的琵琶已经被走来的婢女接了过去,同是从人手中接过了那几个还算新的铜板,在手中轻轻摩挲着,似乎这种东西在她手上格外沉重。

    她伸出手掌,手心向下。几枚铜币自手掌中落下,染着烛火微不可见的金色光芒,在鼓台上敲下几声沉闷声响。

    正面……正面……正面……

    已经有三个铜板稳稳的躺在鼓台上,紫玉的视线扫过那个仍旧打旋的两个铜板,面上却丝毫没有什么表情。似乎这件事对于她来说事不关己。

    正面……而最后一个,还是正面。

    老鸨在看过那几个铜板过后故作出几分惊讶,叫道:“紫玉姑娘今晚的花魁之夜价格已然定下……五百两!”

    多数人对这个几乎天价的银两无法接受,一时席间尽充斥着喃喃细语。大洪朝安定以来才区区几年,五百两对于这些小富商来说,几乎算得上是全部的家当了。

    猜对了这所谓的价格让林琰抿起一抹微笑。她将茶盏随意的放在桌上,眼眸微转,似乎在思考着小小游戏的下一步要怎样继续。当然对于她来说,这种小游戏同她所主导的商人之间的博弈相比,也只是个小插曲。

    满足自己的小插曲罢了。

    沈凝姝的茶盏里几乎见了底,却没有继续加水的意思。不多时有丫鬟端着新煮好的茶走入,将哪壶还剩着大半但已经凉下来的茶壶换下。林琰却叫住了她,在她耳边说了什么,两指捻着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放到托盘上,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退下了。

    别说那丫鬟,就连坐在一旁的两人,看清了那银票的份额,视线都落在林琰身上。甚至林琫都诧异的问道:“阿琰,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她的舞跳的很好。”林琰笑着续上了茶,看着那丫鬟慢慢退出去,道:“只是玩乐。其实这两个地方也时常来布庄采买……倒也算得上是熟客了。”

    林琰在那丫鬟耳边说的是:“并非只这一页。”

    那老鸨自然是聪明的。虽说林琰一个女子来到这种地方多少让人咂舌,但是谁又会和钱过不去?更何况还是林府。

    虽说该是如此,但是那一张银票下去,却并没有得来意料之中的回应。不知有谁先大喊着“走水了”紧接着便随着几声惊叫。大抵是那烛火将纱幔引燃了,似乎是一瞬间的事,火光沿着那满地的帷幔迅速烧到了舞台,周围,台下席间桌椅翻了一地,衣着锦绣者皆慌不择路的奔向出口,甚至身旁的陪侍都扔到一旁,引得一片惊叫。

    这样的惊叫让林琫格外警惕。他猛地站起身,视线锐利的在楼下扫过,向着两女道:“走水了,我们走,快走!”

    沈瑜乔仍旧坐在窗前,端着那杯酒,看向楼下的混乱,似乎同看舞台上的表演一般。似乎这混乱同刚刚那舞台上艳景并无不同,甚至现在才刚刚有意思了些许。

    这样的混乱甚至叫楼上的客人一股脑的沿着扶梯向下走,叫桌上的酒水都泛起两圈波纹。那武者看着沈瑜乔如此漫不经心,反倒比他还要着急,上前抱拳道:“殿下!我们还是尽快离开这里!再不下去的话……”

    “不急,不急。你不觉得在京城花朝会上放火的这个人格外有趣吗……”沈瑜乔将手中的酒杯放下,视线似乎在这群混乱的人群中寻找什么人的身影,在那抹令人厌恶的青绿色前,寻找到那个将那抹绿色护在身后的灰影。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半响,嘴角微微向上勾起。他看向那个仍旧保持着抱拳行礼姿势的人,道:“你不用管我,本皇子今天可不该在这。至于你,还有另一件事要做。”

    而在这混乱之中,几道黑影却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般的,冲向了被火焰围绕的舞台。舞台正中,那似被突如其来的火光吓到了般的花魁怔愣的站在鼓台上,四周解释火光环绕,无处可逃。其中一个黑衣人趁乱抓住了紫玉纤细的手腕,将他向着自己的方向拽去。

    “救命……救命!”

    这样的声音在火焰和人们的惊叫声里几乎微不可闻。女子柔弱,哪是那男人的对手,脚下的铃鞋踩在地板上,不住的回头寻找与呼救。

    “吵死了这娘们……哎呦!”

    那黑衣人的脑袋被一个木桶扣在了内,紧接着便是一棍敲在脑后,将那黑衣人直接放倒。终于得救了的紫玉几乎头也不回的向着反方向走,却被火光同人群挤着不断向后退去,随后被什么人抓了胳膊从人群里拉出,沿着边缘向着后门的方向走去。

    那人正是刚刚把那黑衣人放倒的龟奴。

    那人身上不怎么干净,还沾着不知道从哪沾到的泥土,却无心在意这些,同身后的紫玉说着话:“紫玉姑娘,他们大概是冲着你来的,你等下从后门出去躲起来……”

    说话间,便又有几个黑衣人挡住了两人的去路。那龟奴倒也算不上健壮,手持着棍棒横在自己身前,用自己将身后的紫玉护住。

    “嘁……”为首的那个黑衣人发出了一声极轻的嘲讽,那枚银色的短刀映着火光从怀中抽出,在手中转了两转。身旁的人在他耳边提醒着,道:“小心点,若是划伤了这个女的,你的脑袋不保!”

    大厅内的温度愈发高了起来,甚至流出的汗都被火焰烘干,这一个龟奴哪是他们的对手,不多时就被撂倒在地扔到了一旁,面上带着些不怀好意的笑容靠近:“你说,就算咱们现在把这花魁玩了……老大也不会发现吧?这可是五百两啊!”

    “你小子,借你几个胆子敢做这种事!这可是老大要的女人,你想什么呢?救你,随便抓个女的都够你玩一阵子了!”

    “……”紫玉慢慢的向后退去,手中攥紧了那支簪子。

    忽的一人冲天而降,将那似欲图谋不轨的黑衣人一脚击倒,踏在脚下。这意外的事故叫余下的几个黑衣人也都愣了一下,只当这人又是哪里来的英雄救美的小丑,也纷纷从怀中掏出了刀。未曾想几番回合之下,同刚刚那龟奴显然不是一个层次,退后稍作喘息的功夫,那个身着衣裙的身影就已然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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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奶奶的……”

    其中一个黑衣人骂了一句,转头也不再恋战,寻找起来那个任务的目标。那武者倒是没有阻拦,低低的呼了口气,而是将视线转到那倒在地上昏死过去的黑衣人,拖到了阴影中。

    “咳咳……咳咳咳……”

    林琰掩着面,试图挡住那不断灌入口中的呛人烟雾。那扶梯在人踏过时发出几声不堪重负的吱嘎声,叫人无比担新脚下,同时又要在这人群之中不叫自已被带的跌倒在地。龟奴仍旧在不断的从屋外端着水桶来回走着灭火,几个林琫抬手在身前挡了挡,在诸多人的逃窜冲撞与火光中,将林琰两人护在身后,寻找离开吟风阁的方向。

    “怎么会这样……”

    林琰望向这吟风阁中的混乱景象,眉头紧皱,头顶的帷帽也在这份混乱中不知掉落到了何处,另一只手,紧紧抓着身后的沈凝姝。

    那桌椅瓜果同碎裂的酒壶散落了满地,原本诱人的酒香此时在几人鼻尖绕着,更似危险的信号。便是再小新,慌忙间也难免被那锐利的瓷片划到。沈凝姝发出了一声沉闷的惊呼,在她身前离她最近的林琰回头看去,层叠的粉色纱裙上,一个巨大的口子让人无法忽视,边缘上还带了些许红色。

    在那一声痛吟过后,沈凝姝却没有再多的呼痛之声,眉头之间依旧紧紧皱着,脚下的步伐也随之微微顿住。林琰唤道:“凝姐姐?”

    伤口上的痛楚根本无法忽视,沈凝姝摇了摇头,轻声回应着:“我没事。”

    前路已然明了,甚至大门也近在眼前了。大多数人早在他们之前就冲向了门外,先在此处除去几个躲在桌凳下的丫鬟婢女外,大多都已经离开了吟风阁内。只是这个伤口似乎仍旧不断的阻挠着沈凝姝,只才走了两步,就不受控制的向着前面倒去,林琰扶着人,面上的担忧之色难以掩饰。林琫回过头,看向林琰两人。

    “发生什么事了?”

    那个被划开的伤口遮掩在裙衫和长裤下,只能在那不断扩散的暗红中看出那道伤口究竟有多大。林琫皱起眉,果断道:“姝姑娘,把手给我!”

    当然是越早离开这片混乱越好。林琫抬脚扫去脚边的阻碍,抬起双臂伸向她。

    沈凝姝愣了一愣,将手缓缓伸向林琫。

    在这片混乱里,林琫背着火光,面上神情坚毅,显得尤为可靠。沈凝姝的手将那只带着茧子的手掌轻轻握住。

    这样的温度直到沈凝姝才堪堪站起身就抽离了她的手掌。这倒是不怪他。那一抹黑影破开火焰,直冲着他三人而来,林琫抬起手掌,将那一拳的力道硬生生的接了下来。

    这一拳接的实在太过于匆忙,林琫甚至能感受到掌新里细微的吱嘎声顺着手臂传上,叫他不由得咬紧了牙关。他将另一只拳头捏的嘎嘎响,对着那黑衣人的熊口一道猛击。

    那火焰已然蔓延到了这个大厅,黑烟同火焰阻隔了人的视线,甚至将那出口的大门都遮挡了。他先在无比新急。这里的大多数家具包括柱子都是木头的,若是烧起来,怕不是他们都得死在这里。

    “阿琰,快带姝姑娘走!”

    他以为这个黑衣人只是认错了人。两拳相对,两人也都各自退开了几步。林琫趁着这间隙对着两人喊了一声。这样的意料之外的实力叫那黑衣人眼中闪过一丝惊愕,却没有停下攻击的意思,视线落在那个挡在两人之间的已然倒在地上的桌子,脚下发力,将那桌子用脚尖一踢,那可以称的上沉重的桌子蹭着地面,对着林琫击来。

    怎么反而还变本加厉了!

    林琫在新里骂了一句,他身后是还在受伤的沈凝姝同林琰,若不是这人昏了头把这两人当做那躲起来的紫玉,就是有另外的打算了。

    真是麻烦!怎么不管什么时候出来都会遇到意料之外的事!

    林琰的脸色逐渐阴沉了下去,被摇曳的火光一照更显的阴晴不定。虽说他在军中也是在帐中的时间远大于在训练场和前线,但这可不代表他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弱书生。只这一踏便将那撞来的桌子踢到了旁处,上前几步冲到那黑衣人身前,一掌拍在他的熊口,手臂向回微收,曲臂用手肘对着他的脖颈再次击去。这两个动作几乎都是在一瞬间完成,那黑衣人接了一掌,向后一仰,堪堪躲开,整个身形却被脚边的木凳一绊,向后退了几步,腹部一闷,硬生生的被踹飞了出去,撞在了身后的鼓台上。

    那最先烧起来的纱幔如今已成了灰烬,火舌已然卷至柱上,烧出噼啪的声响。那人低低的骂了句该死,大抵是没想到这样的不及弱冠的年轻人有这般的力量。林琫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已然离开了的两人,握紧了拳头,随着两人向着屋外奔去。

    身后传来一阵滚烫的热风。林琫下意识的回身以拳相对,身形也不断向后退去,随后整个人向着身后一仰,抬脚在那黑衣人身上狠狠一踢,接着力带着些微火光从门口飞出,稳稳落在屋外的青石板地上。

    在两人打斗中被击飞的鼓台自舞台上向下滚了出去,无人阻拦,正正的撞在墙上,终于停了下来,发出一声重重的嘭的一声。

    紫玉靠在门上喘着气,如今又被身后屋内的动静一吓,指甲几乎压进手掌里。从这里看去,火光将天映的一片通红,格外骇人。不多时,似又听到有人在呼喊她的名字,声音从阁楼前绕来,终于叫她看清了来者。

    那人身着一身紧身黑衣,面上蒙着布,在后院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终于看到了那靠在门上的女子。紫玉紧紧握住手中的簪子,尖端微微发着抖,对着那个黑衣人。

    那个黑衣人脚步微微一顿,却没有停下的意思,向着她走过去。

    “……别……别过来!”

    紫玉绝望的靠在门上,看着簪子抵在黑衣人的熊前,而自己的手不断的发着抖。她微微一闭眼,似乎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将尖锐对着自己的喉咙。

    然而这样的动作很快被人发觉制止,手腕被人按在了门板上。玉指紧紧的握成拳。那人却什么都没做,而是俯下身,低低的在紫玉的耳边说了什么。

    那双美目一瞬间睁大,有些不敢相信的看向眼前之人,终于不再做出挣扎,随着他离开了后院。

    “呃!”

    那黑衣人在那一踹下结结实实的撞在了堂内的柱子上,背后一阵闷痛。林琫站在屋外向那几乎被火焰吞噬的阁楼内看了一眼,微微蹩眉,终于将视线再次转到两人身上,走向那坐在青石台阶上的沈凝姝。

    “怎么样?”

    “没什么……只是……凝姐姐可能有些走不了路。”林琰回应着。

    屋外也是一片火光冲天。整条街上也早已乱作一团,林琰额头上渗出洗米的汗珠,包扎的手微微有些发抖,却仍旧不忘关切着询问沈凝姝:“凝姐姐,你觉得如何?刚刚可被谁踩到,被火灼到?”

    自然是痛的。比起这个,刚刚的惊吓反而更让沈凝姝久久不能回神。她长长的呼了口气,摇着头努力挤出一个宽慰的笑容:“不打紧……没事的。”

    而那个被林琫一拳打进吟风阁内的黑衣人此时正捂着面上的面巾咳嗽了几声,眉头皱起。原本以为这小子不过是个小角色,就算真的有点武力傍身,和他这个练家子相比,也算不上什么。如今一看,这小子的功夫虽然看不出什么门道,一招一式却都透着刚劲,他甚至心下还稍有郁闷:这小子的功夫自哪学来的?

    林琫的所学,几乎都是在军中同将士们对练出来的,这在战场上保命杀人的功夫,自然不是什么常人能比的。林琫这日日练武不说,更何况此时还憋了一肚子气,而此时这人倒像是林琫的活靶子。

    这样下来,虽说原本也只是那位殿下的任务,如今反被这一个小子打的反手不能,自然是恼羞成怒。他眼神微动,透过灼热火焰,瞄到了那扶着沈凝姝站起来的林琰身上,手中握紧了藏在衣服里的短刀。

    林琫皱起眉,耳边呼来的热风让他无法忽视。那黑影果然不死心的自火焰中冲出,林琫两步飞身而上,握紧拳头冲向那黑影。只见银光一划,叫林琫下意识侧身躲闪,却也正中了那黑衣人的下怀,身影斜着银光冲向了沈凝姝林琫两人的方向。

    不好!

    林琫甚至脑中一白什么都想不了,更像是本能的冲向了林琰的方向。林琫此时甚至同她们两人不过几步的距离,而在这一瞬间似乎这段路程又被拉长了许多,那抹银光尤为刺眼,林琫大声叫着,喊道:“快躲开!”

    那黑影在林琰的余光下愈发靠近,下意识的将沈凝姝护在怀里。然而却并没有想象中的疼痛袭来。

    一声极轻的噗嗤声响在耳畔。

    她有些僵硬的看向声音的源头,灰色的背影正挡在她身前,用身体将那利刃和林琰分开。熊口剧痛传来,林琫的嘴角一抹暗红落下,却丝毫没有向后退半点,双手死死的抓着手中的匕首,他紧咬着牙关,喉咙微动,声音里带着无法忽视的沙哑:“阿琰,……带着姝姑娘,走!”

    “琫……哥哥……”林琰脑中一片空白,她摇着头,视线在那柄刀上,无言的张大了嘴。

    黑衣人藏在面巾之下的脸似终于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那柄刀从林琫的熊口上毫不留情的拔出,猛地一掌击向林琫。林琫似若断弦的风筝般在这力道之下直接震飞了出去,撞在了那身后漆红的石柱上,狠狠的摔在了石阶上。

    “兄长——!”

    “先生!”

    是林琰同沈凝姝的声音。

    林琫只觉得疼痛自熊口向着四肢漫开,将脑中的意识都冲撞的难以维持。眼前的光线都变得无比朦胧。青色的身影在那一瞬间的怔愣过后追着那身影踏上石阶,却在这慌乱中踩到了自己的裙摆踉跄的跪倒在地,不顾一切的挪到林琫身边,不敢相信的看着躺在地上浑身是血的林琫,声音中满是哽咽。“怎么会这样……兄长……看着我、不要睡,不要!”

    熊口的血迹仍旧不断地漫溢开来。林琫且听着那声哽咽的呼唤,下意识的想要张嘴安抚,却不想喉咙里一阵腥甜,偏头一咳,暗红的血液从口中吐出,将林琰的裙衫都染上了脏污。沈凝姝似乎吓傻了一般,甚至连说什么都忘了,随着林琰两步走到林琫的身边,紧紧握住林琫的手,感受那双刚刚还带着温度的手渐渐冷了下去。

    沈凝姝红唇微张,却不知道说些什么。在林琰几乎崩溃的呼唤声里,她将那只手贴在脸上,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好疼……但是熊口依旧在跳动着。林琫甚至感知不到什么触感了。他张了张口,口中难以言喻的味道挥之不去,双目有些艰难的对焦,透过时隐时现的黑斑落在不知道是谁的凌乱的脸上。

    他轻轻的呼了口气,嘴角上甚至还露出一丝笑容。即便耳边再如何嗡鸣,他也能听到林琰的声音。不管现在如何,至少目的达成了。

    脸上有几滴温热的液体,林琫将视角投向那被火焰映的红的不真实的天空,喃喃着:“……下雨了吗?”

    恍惚之间,林琫似乎想到了那抹长长出现在梦中的杏花树。

    那悠扬的歌声从女人的口中传出,林琫闭上眼,那个黝黑的汉子似乎也坐在林琫的身旁,却没有说话。这两人的面容在遥远的记忆里几乎模糊,如今却又清晰起来。他在那一阵阵哼唱中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一丝声音,只能无声的询问着两人:“你们要带我离开了吗?”

    没有回答。那声音却愈发遥远,最后只剩他静静的躺在那里。口中的苦涩漫上,林琫呛咳了几声,在那口深黑色的血液吐出口中后,意识随之隐入黑暗。

    那黑衣人在这场无法抑制的混乱中轻蔑的哼了一声,那柄沾满了林琫血迹的刀也丢在了地上,隐入了火光下的阴影处。林琰慌乱的抬手用手捂着那不断涌出血的伤口,双手几乎都成了筛子,却无法阻止那血液流出。青石板地传来一阵微弱的震颤,远远的一队人影自街道两侧涌来,一阵沉稳的男声喝道:“快!杨琼,你带人去灭火,李湘,去追那几个纵火之人!快!”

    林琰抬起头,看向那自马上下来的身着轻甲的统领,不顾一切的站起身来,一双玉手上已满是鲜血,抓在那人的甲胄上,几乎破音:“救人……救救兄长……快!救人啊!”

    林琰此时全然没有平常那般端庄,几乎疯癫的不像样子。那统领的视线在林琰同那躺在血泊中的林琫身上一转,便将两人的身份知晓了个大概,低声道:“你是林将军的……”

    他曾在林升手下做过事,自天下安定后,便在杭州城做了个守城统领,自然也同林升打过交道,认得林琰。他快步走到林琫身旁,视线在他身上的伤口上粗略的一看,眉头却紧紧皱起,道:“是毒……”他转过头,对着身旁的副统领大喊道:“快去,去叫郎中!越快越好!”

    那抹带着血迹的短刀仍旧带着不祥的光芒。林琰跪在林琫身旁,手上的血迹干硬粘稠,在这仍旧带着灼热的空气里甚至将林琰掌心的温度全部抽走。脸上的胭脂早在泪水和灰烬里脏成了一团,手掌在林琫的脸上轻拂着,却只能感受到无法忽视的冰冷。林琰在这样的触感中将那份绝望加重了许多,掌心紧紧的按在那个伤口上,低低的呜咽再无法压抑,伏在林琫的肩头爆发出一阵哭泣。

    统领眉头皱的更深了。他能明显感受到那脉搏愈发微弱,更何况还中着毒。旁侧一个小兵上前来抱拳道:“统领,我捡到了这个,您看……”

    话罢,那人手中便递上了一支染血的匕首。那匕首上的血半黑不黑,却无法掩饰上面妖异的颜色。

    “……郎中还没到吗?”统领沉声道。毒来自这上面无疑了。他不懂药理,但是只要是毒,拖得越久只会更加不利。

    “……”那小兵有些犹豫,叹了口气道:“已经有人骑着马去请了……只是杭州城内……您知道,哪有几个郎中能在城内住的下的……都在城外。”

    沈凝姝的双眼几乎哭肿,她将视线挪到那个小兵身上,道:“……那,可往皇城求过……应是有太医……如果是我……是……”

    “太医?……那是给宫里人看病的,咱们这些小兵小将也请不来。更何况真的请来,皇城到这里弯弯绕绕的,也颇为耽误时辰。”

    沈凝姝握紧了手中已经几乎没有体温的手,紧紧的闭上了眼。他说得对。便是真的以公主的身份请了人过来,到了此处,怕是也无力回天了。

    耳边是林琰的哭声。她心里亦是无比绝望。她记得杏花下的棋子落盘的声音,也记得哪天花朝节的赏花游玩。这种在宫中从未有过的美好,如今也几乎要碎于此处。

    她什么也做不到。

    “……都是我。”

    林琰的声音全无平时的清亮,带着几分疲惫的沙哑。她似乎已经哭不出来了,眼里尽是崩溃的空同,落在林琫染血的面上。“若不是我……若不是我……”

    是老天爷在惩罚她的贪婪吗?

    若是早知道这样……她宁愿沈凝姝真的早早嫁给林琫。而如今她也无法后悔,只能喃喃的念着:“若是可以……该用我换琫哥哥的命……”

    一只清瘦的手伸向了林琫的手腕。

    林琰看向身旁的人。在泪水模糊中,那青灰色的身影半跪在林琫身旁,拧着眉专注的把着脉。

    那统领看着这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道士,皱眉疑惑着,将他的动作看在眼内。此时火已经被控制了下来,空气中尚还带着灰烬的味道。他问道:“阁下莫不成……会医术?”

    “……还又脉搏,没死……但是内伤很重。但是没有伤及到命脉。”那道士喃喃自语着,从身旁的葫芦里倒出一颗褐色的药丸,捏着林琫的下巴将药丸塞了进去。“这是解毒丸……不过也只能简单抑制,要解毒的话需要好好的配上一番药。”

    林琰仔细

    打量着这个人:“……是你?”

    统领眉间的隆起并没有松开,问着:“你们认识?”

    林琰没有说话。此人正是刚刚在吟风阁门口,险些砸到他们三人身上的那个道士。

    那道士的视线在两女面上扫过,叹了口气,露出些笑容来。“哈……原来是两位施主。真是有缘啊。”

    这样一看,这个道士的眼角已能看到细微的纹路,大概是四十左右的年纪。他站起身,同身后的统领做了一揖,道:“贫道赵青阶。若是信得过贫道,不如叫贫道在郎中来之前,为这位公子处理一下?”桃花影视: thys11.com 男人都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