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版主网 > 其他小说 > 风月英雄传 > 第04章
    初春凛冽刺骨的寒风从少年将军身侧掠过,发出了狼嚎般的呜咽啸声;少年将军的身旁是他的两位结拜兄长和五千名和他们一样披坚执锐的狼骑士兵。他们身前是禁军三大营的铁铁豹骑、虎枪营、飞鹰弩方阵,在他们身后,有西凉铁骑、幽州义骑、河北先登……宛若长河般的滚滚铁流横贯大地。

    风声渐息,士兵们身上铁色的盔甲在东升的金色晨曦里映出了冷光,天际逐渐变得明亮,夜幕向着天穹的另一方迅速地消逝。拂晓前的黎明终于过去,一轮红日磅礴而出,驱散了最后的黑暗。这时,迅捷的马蹄声在风中回荡了起来,由远及近,变得越来越清晰。

    山呼海啸的巨大声音忽然从前方铁豹骑处开始响起,‘吾皇万岁’的呼声就像惊蛰时的春雷一般,连绵不绝,挟带着排山倒海的气势逼近着王蒙所在的队列。

    从十三万平乱大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士卒列成的巨大军阵前,一身鎏金铠甲,身批明皇色大氅的大周天子周祯骑着一匹白色的高大骏马在搭建的高台上飞驰而过,他亲自扛着的巨大旗帜在猎猎的朔风里被扯地笔直,曾经挞伐天下的他也有过上阵厮杀,亲历战场的岁月,豪迈不下勇将。

    王蒙耳边响起了声嘶力竭的欢呼声,然后他也随着这些来自天南海北,乡音各异的周兵士们一起呼喊了起来,此时的周祯正处于他的人生巅峰,尽管有大臣说他荒淫无道,尽管有流言说他的皇位到手的蹊跷,但他没人否认他是个能人,一个五岁能诵论语,十三岁能射下大雁的皇帝,只要能胜利下去,延续大周皇朝,他就是天下人心里的英主,纵使真的弑父篡位、秽乱宫廷,也只会成为史家笔下的小过。

    高耸的阅兵楼台之上,周祯张开了双臂,俯视着平野里军容鼎盛的百万大军,接受着士兵们的欢呼声。

    大内总管阎国振看着皇帝的背影,知道皇帝这几年过得并不容易,从玄武元年开始,大周就没有停止过对外的战争,而且每一次都获得了大胜,但是对于得国不正的皇帝来说,只有建立比父亲更伟大的功业,才能震慑住那些心怀叵测的门阀世家。

    阅兵的楼台前,刀枪箭戟遮蔽了天空,将士们奋力高呼着‘吾皇万岁’,阅兵的楼台下,各军阵前的将军们领受了皇帝近臣的命令以后,派出了身边的亲兵。

    “止!”

    一队队骑兵执着本军的军旗,在各自的军阵飞驰,所过处,士兵们都停下了呼喊。只是片刻之后,一十三万士兵所在的平野安静了下来,天地间只剩下了猎猎的风声。

    高耸的楼台上,大周丞相曾荃开始宣读召告天下,聚义军反击绿林平叛的召书,听着相国历数绿林军的种种恶行,王蒙心道,绿林军良莠不齐,有能征善战者、有蚁聚乌合者;有劫富济贫者,也有烧杀掳掠者。若不是大旱时节,朝廷仍要强征征西税,攻打楼兰。民乱何以会在短短半年之内,掀起如此波澜。

    诏书念完以后,出征前的祭祀军神开始了,绘着兵主蚩尤的五彩大纛竖立在了阅兵台前,接着一排刀斧手推着抓来的绿林匪跪在了大纛前。

    呼啸的北风里,跪在地上的绿林匪惊恐地哭叫着,可是他们的哀嚎声被当成了祭献给兵主蚩尤最好的礼乐声,刀斧手们毫不怜悯地砍下了他们的头颅,让喷出的鲜血溅洒在大纛上。

    站在队列后排的王蒙并没有看到那一颗颗人头落地时的血腥情景,只是从前面那些大声喊叫的士兵那里知道被拿来祭旗的绿林匪足有好几百,刀斧手都换了几批。

    随着最后一颗人头的落地,祭祀兵主蚩尤的五彩大纛前变得死寂一片,所有的尸首被拖了下去,只有风中仍旧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血腥味道。

    高耸的楼台上,闻着空气中腥甜味道的周祯振臂一挥,楼台下的擂鼓大汉们敲响了硕大无朋的金鼓,号令连声响起,各式各样的军旗在朔风里猎猎作响,在数万战马的嘶鸣声和铁蹄声里,十三万的平乱大军的先锋部队在初春的阳光下从洛阳出发,分头向着绿林乱起的、寿州、青州、徐州诸地启程了。此时的王蒙和他的狼骑,却被命令随禁军行动,扎营洛阳城外待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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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蒙带着部下刚回营,却见一人守在营门前,见到他说道:“王蒙,圣上传你立即入宫。”

    王蒙一怔,见那人却是阎国振。也是大内眼下第一总管,刚才还随着皇帝在阅兵,如何却来找我:“阎公公,圣上找我什幺事?急不急?”

    阎国振慢条斯理道:“圣上的心意,我可不好揣摩。但急不急嘛,你说呢?”

    王蒙话一出口就有些后悔,他是宫中第一太监,周祯让他亲自来宣召,自然是非常重要了,自己这话问的有些多余,也有些慢待这位大内总管了。忙道:“阎公公息怒,您亲传圣上口谕,王蒙受宠若惊,一时失态,望公公见谅”说罢转头对赵虎说道:“我与公公要去面圣,片刻耽误不得,你取一百两黄金送到公公府上,权作车马之资”阎国振见他出手大方,也不在计较,换了一番脸领着王蒙入了城。入了宫中,阎国振并不带王蒙直入帝宫,反倒向广圣宫的方向行去。王蒙暗自纳闷,心道广圣宫附近,多是皇家林苑,妃嫔多数居在此处。周祯到这里,无非是宠幸妃子,那叫他王蒙来做什幺?

    带着困惑,王蒙已到了皇宫西北角的苑囿所在。前方林木苍翠青郁,繁花如锦,有小桥流水,修竹挺立。春风中,竹叶秀拔如蓄势待发的箭,但在王蒙看来,总少了西北的几分硬挺爽朗。

    阎国振二人上了一座小桥,小桥下有流水淙淙,甚为清冽。王蒙知道,这水是从皇宫外的金水河引来,用以灌溉宫中的花草树木。清风朗朗,陡然间,不远处飘来了箫声,比那清澈的流水还要净明。

    那箫声一响,本是幽静的苑囿中,更显清幽。王蒙听到那箫声古意,依稀中,如沉醉于箫声中,音律不疾不徐,好像每一响都与心跳相合,两者相辅,微有动念不禁有些痴了。

    阎国振叫了自已几声,方才回过神来,忙跟着下了桥,转过一条幽径,等出了林子,前方豁然开朗,现出好大的一个花园,有百花迎春。百花争奇斗艳,给慵懒的暮春带来了无边的春色。周祯正坐在黄罗伞下,望着一个比百花加在一起还要娇艳的女子。

    女子持箫,箫声鸣乱,激荡着王蒙跳动不休的心,那风情、那箫声、那韵律……渐渐旋急,如红尘繁华,阎国振驻足不前,王蒙知趣的立在一旁,心中想到,周祯找自已入宫,难道就是来听箫?他既然在听箫,说明心情并不差。“王蒙正寻思间,箫声陡然变得如银瓶乍破,铁骑突出,激昂高亢间,箫声再转,如一根银丝抛到云端,转了几转,又变思愁幽情,冰泉冷涩。那调儿渐渐的轻了、缓了,转而无声,但那余韵绕空,良久不绝。

    王蒙听那女子箫艺极佳,一时出神。听有稀稀落落的掌声传来,扭头望过去,见周祯望向自己,王蒙上前几步,施礼----5M6M7M8M点.C()m----道:“臣王蒙,参见圣上。”

    周祯嘿然一笑道:“免礼。王蒙,这是第二次进京见朕了吧。”

    王蒙俯身道:“是,玄武二年父亲进京述职,臣一同面过圣”周祯向后靠了靠:“那年你只有十五岁,原想留你在宫中侍卫,还是朕的四叔也是你那未来岳丈说男儿还是应该在边关摔打摔打,如今一晃四年过去,你已成了朕的千里驹了,看来四叔没说错啊!”

    “臣愿为圣上效犬马之劳。”

    “不说那些,王蒙你听这美人的箫技如何?”

    那吹箫的女子已起身,烟视媚行到了周祯身边道:“圣上,你可又笑话奴家了。”

    女子的声音软软,似天生带有一种媚态,又望了一眼王蒙,也是眼中含春。

    王蒙不敢多看,低头寻思这大周后宫粗分六等,皇后居首,之下有妃、嫔、婕妤、美人、才人的分类,这女子不知是何等级,可看周祯的样子,似乎很是宠她。

    周祯又问王蒙道:“王蒙,你还没有答我呢。”

    他满脸欢容,看来召王蒙入宫,没什幺恶意,这才记起方才周祯问什幺,迟疑片刻道:“臣素来对乐律无知,但闻得此曲,美妙异常,当真是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闻。臣今日得皇上的福,闻得仙人之曲,实是三生有幸”周祯哈哈一笑,说道:“答的好,赐座。”

    又转头对那女子道:“你也坐”那美人嫣然浅笑,坐在周祯的身旁,若有意若无意的望了王蒙一眼,说道:“圣上,这就是我大周赫赫有名的少年王将军吗?奴家久闻王将军的大名,只以为凶神恶煞的模样,不想……和奴家想到全不相同。”

    说罢掩嘴又笑,娇羞无限。

    王蒙被周祯和美女调笑,不由尴尬,心道你让我来,总不会让我来看美女吧。

    那美人瞟了王蒙一眼,突然脸色微红,娇笑道:“圣上,王将军等久了。”

    周祯哈哈一笑,颇为开心,说道:“今日朕找你来,不是想说这些扫兴的事情。主要是美人久闻你的大名,又好奇边陲风情,朕今日就……请你来说说边陲的趣事了。”

    张美人掩嘴笑道:“奴家总是听人说起王将军征战杀伐之事,心有好奇,这才特意求圣上找王将军来。王将军,你可莫要让奴家失望呀。”

    她天生媚骨,软语相求之下,别有一番风味。

    王蒙暗自皱眉,心道边陲打打杀杀,生死一线,哪有什幺趣事?若说趣事,勾栏院里倒是有些,却又不能说与这美人听,可若是推搪,肯定惹周祯不喜,正沉吟间,有宫人道:“皇后到。”

    御花园外,曹皇后已走了过来。周祯被打断兴致,有些无奈,起身相迎道:“皇后来得正好,且瞧瞧这是谁”王蒙上前施礼道:“臣王蒙参见皇后。”

    曹皇后左右打量了一下王蒙,又瞧了瞧那美人,笑道:“莫不是河东镇远候家的王蒙吗?”

    周祯忍着心中的笑意,笑道:“正是,皇后四年前见过一次,如今这孩子出落得如此英武,怎幺样啊?”

    说着回过头去看看那吹箫的美人。

    曹皇后面上隐现几分不悦之色:“陛下,王蒙如今也是大周的栋梁,再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你何苦如此捉弄朝廷大臣”这话出口,王蒙却有几分纳闷,不过是找来来听听曲,何来捉弄之说。

    却见那周祯已经笑得前仰后合,那里还有一朝天子的模样。再看那美人也是含羞带笑,脸红的如滴血牡丹一般。

    周祯好不容易止住笑道:“那好吧,朕还要理国事。王蒙,你可以回转了。”

    曹皇后却在一旁加了一句:“让郡主送一送你吧。”

    说罢轻推了那吹箫美女一下。

    那没女蓦地被皇后推到王蒙的身边,秀没的脸庞上有些发红,转瞬如常道:“我也正想和王将军说几句话。皇兄,就由我来送王将军吧?”

    说罢大大方方对着王蒙福了福道:“王将军,这边请。”

    王蒙一时有些没转醒,不好推搪,拱手道:“有劳了。”

    二人出了御花园,过苑囿,经花径,没人一直在前面领路,默然不语,新中念道,原来这没女不是嫔妃,是皇亲还是郡主,不知是哪家王爷的家的,为何皇后要她来送我,啊……

    莫不是……

    想到此处那没女已停在了一座小桥旁,回头望着自已。王蒙上前拱手道:“不知可是淮南王陵郡主……”

    春风动柳,桥拱如虹。有阳光从西照来,照得水面粼粼金光,闪烁不休,有如女儿家那复杂难以捉摸的新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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