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两个晚上。

    两个小娃娃都过来陪着关雎。

    关雎想,那个刘老三应该没发现是她。

    第三个晚上,关雎讲了个故事,哄着小娃娃入睡。

    她躺下不久,外面传来啪嗒一声响。

    她没在意,轻轻侧着身。

    外面,细碎的脚步声响起。

    随即,一根铁丝从外伸进,将门栓往一边推去。

    啪嗒,啪嗒。

    这响声闹出的动静不小。

    黑暗中,关雎睁开眼睛。她摸到外裳穿好,脚步无声,来到门口。

    吱呀,门从外面被推开。

    一个黑影探进头来。

    关雎在门的一侧,她双手抓着扁担,对着那人一拍而下。

    “哎呦!”黑影吃痛,受到不小惊吓。

    顾不上看里面的人,飞快往外跑去。

    “坏人!”

    “抓坏人啦!”

    大娃不知何时醒来。

    他光着脚丫站在地上,小手指着外面大喊。

    “关姐姐!关姐姐你没事吧?”他抱着关雎的大腿,声音愈发洪亮。

    暗中,关雎脸色苍白,声音发颤,“大娃不怕,我没事。”

    “坏人被打跑了。”

    二娃从迷迷糊糊中醒来,他揉揉眼睛,“关姐姐,哥,什么坏人呀?”

    关雎摸黑点了油灯。举着灯往外一看,院门关着。

    她将房门关紧,放油灯到一边,用布擦擦大娃的脚丫,抱他回到床上。

    二娃懵懂地坐着。

    大娃拍着胸脯,“关姐姐不怕,明天我告诉爹!爹会抓到那个坏人的!”

    关雎没有熄灯,她抱着两个小娃娃,强颜欢笑,“嗯,有大娃二娃在,我不怕。”

    她哄两个娃娃入睡。

    自己一夜未眠。

    次日,林芝亲自来看关雎。

    “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该死的刘老三,他猜到是你了!”

    她看到关雎眼下的青色,气得很,“小关你放心,晚上我来陪你!”

    “直到你刘大哥抓到他的把柄!”

    关雎点点头,道谢。

    虽然很麻烦,但她不敢一个人睡觉了。

    她想不到,刘老三会如此胆大,竟半夜来她家。

    白天,刘强盯着刘老三。

    晚上,林芝过来和关雎睡觉。

    一连好几天。

    刘老三也知道刘强发现了他,他不敢再有动作。

    虽然刘强警告他,但他死鸭子嘴硬,不承认。没有证据,刘强也拿他没有办法。

    这天,关雎借到牛车去城里。

    林芝也去,她也要去买些东西。

    牛车是村里杜大爷家的,他孙子在城里的私塾读书。

    他要送孙子去上学。

    牛车上坐着一位脸白嫩的小郎君。

    他是杜大爷的孙子,杜才。也是村里唯一的读书人。

    寻常人送不起去私塾读书。

    关雎早些年跟随爷爷帮人治病,村里的人她都熟悉。

    一路上,杜大爷与她闲聊,说起她爷爷的事情。

    林芝是个健谈的,后面基本上是她与杜大爷在聊天,关雎时不时回一句。

    杜才拿着一本书,鼓起勇气,“关姐姐,你回来可住得习惯?”

    他的声音很小。

    关雎笑笑,“很好,我自小在这里长大,当然习惯了。”

    杜才低声,手抓着书页,没了看下去的心思,“那就好,那就好。”

    到了城里,关雎先去卖草药。都是在家中堆积的陈年药草,价格不高。太多了,她只留下一些,将多余的卖掉。

    后面她再去采新鲜一点的,药效会更好。

    药铺掌柜是个俏丽的女人,她穿着打扮利落干练。

    “哟,是小关啊!”

    关雎向她问好,“严掌柜好。”

    严英摆摆手,爽朗一笑,“许久未见了,你爷爷身体还好么?”

    关雎微微黯然,“多谢严掌柜关心,爷爷他,已经离世了。”

    严英轻轻拍了拍自己的嘴巴,“我这个嘴巴,该打!”

    她将药草换得的银钱给关雎,“不是说叫我严姐姐的吗?”

    “以后都可以来找我。”她拍了拍关雎的手背。

    关雎爷爷救过她一命。但凡关雎有要帮助的,她都会出手。

    关雎点点头,退回严英多给的钱,表示感谢后离开。

    严英抛着钱币,叹出一口气,“小姑娘家家的,真不容易。”

    关雎送来的药草,都是陈年的。

    可见日子艰难。

    药铺后方,青年声音传出,“姐姐,你在叹什么气?”

    “小关这个姑娘,孤身一人,挺可怜的。”

    “你这是杞人忧天,人家不是好好地活着吗?”

    严英懒得再回。

    这乱世,没有依靠,那个女子能过的容易?

    他倒是说的轻巧!

    关雎买了些米面,送到杜大爷的牛车上。

    她并不缺银钱。

    爷爷留给她不少,她给人治病赚了一些。

    在白水寨上,平时给兄弟们看病,也得到许多。

    比起普通人,他们手缝大,给的多。关雎只拿了一点做意思,但也攒下许多。

    她再去买种子,还有针线与布料等。

    林芝去亲戚家看望,她不便跟去,自己慢悠悠地看着。

    在进一家首饰铺子时,旁边巷子的混乱引起了她的注意。

    一群小孩,伸出脚,狠力踢着地上的一个乞丐。

    关雎停下脚步。

    那乞丐蜷缩着身子,一动不动,如同死了一般。

    小孩虽小,可人数多,再这样打下去,会出人命的!

    “你们做什么!”关雎轻喝一声,那些小孩一哄而散。

    她踌躇了一下,迈步到了乞丐身边。

    “你,你快走吧,不要再被人打了。”她说。

    地上的乞丐没有反应。

    他身量欣长,却十分瘦弱,瞧着只有骨架一样。

    头发混着油渍,将脸完全遮住。衣裳破了好几个洞,裤腿上还有老鼠咬出的痕迹。

    脚踝往下黑乎乎的,没有穿鞋,脚板发脓,散发出一股难闻的臭味。

    关雎拿出一两银子,蹲下,掰开他的手心,塞入他的手中。

    “好好活着,比什么都强。”

    给了他,她身上就只有几文钱了。

    他任由她弄开手掌,银子就那样放着,还是没有反应。

    他的掌心很白,还有一道疤痕。

    关雎越看越眼熟。

    她伸出手,分开脸上的发,露出他的脸。

    少年郎容貌极为出挑,即便不洗脸,下巴处冒出青色的胡渣,那张脸还是无可挑剔。

    他微微睁开眼睛,里面一片幽深荒寂,了无生趣。

    像是一双死人的眼睛。

    他还活着,却如同死了一般。

    关雎眼泪一下子落下,“我当初救你,你就是这样活着的吗?”

    泪珠溅在他的右颊上,滚烫,仿佛碰进他的心里。

    他的眼有了一丝神,嘴巴张了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