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付向安是天监司理事,但在场的各位经查司常卿看上去与他那是熟悉又默契。

    看来,付向安平日里没少和经查司打交道。

    两屋之间的小巷子挤出一隙白日青天漏下的天光。

    巷子口把守的守卫撤开了身,付向安领着小满一同走向小巷深处。

    越靠近深处,浓郁的腐臭味越是刺鼻。

    其中夹杂着烈火焚燃后的焦息与腥血的气味。

    这让小满不自觉的用袖沿捂住了口鼻。

    “陛……”

    付向安的声音回荡在狭窄的巷子中,唯恐被外人发现小满的真实身份,他转言道:

    “咳、你还要继续往前吗。”

    小满瞥了一眼退身并于肩旁的高大男人:

    “你如此小看我?我可是去过战场的人,什么没见过。”

    他面色惊异,百思不得其解中有一丝难能得见的忧色:

    “你何时去的战场?”

    “付向安,你应该不是这么多嘴的人才对。”

    她此话一出。

    他立马缝上了嘴巴。

    小巷尽头。

    堆成小丘的焦黑物像是被火焚透。

    浓重的气息直冲脑壳让人难以喘息。

    小满靠近于焚堆,提起衣裙蹲了下去。

    一团团拳头大小的焦黑不明物摞在一起,没被烧尽的能看出此物有四肢一尾。

    小满颦着眉。多数是因这难以忍受的气味,少数是对于此物的疑惑:

    “这是……”

    “鼠。”

    “怎么会有那么多鼠堆在这里被焚烧?”

    小满站起身望向付向安,声音从捂在口鼻上的衣袖中闷闷的透出来:

    “如果只是死了一堆鼠,不至于惊动经查司的人吧。”

    付向安似是早已习惯了巷子中浓烈的气息,他毫不在意面不改色的从衣袖里拿出了一包紧裹的布巾。

    他面向小满,将布巾开解摊在了她面前。

    “这些是在焚堆里发现的,应该是藏在鼠的身体里,尸体炭化后漏了出来。”

    只见,布巾中央是一堆布着焚痕的银色薄片。

    而这些薄片,小满见着分外眼熟。

    忽然,她似想到了什么,惊呼道:

    “银片?!这些鼠身上竟有银片?”

    难怪死了一堆鼠会动用经查司的人,还惊得付向安亲自勘查。

    原来是与先前的命案有关!

    “以材质与做工来看,和那些死者身上的,是同一种东西。”

    “所以这些鼠的死,也出于那杀人者之手?”

    “并非。”

    他否定道。

    “从人身体中寻出的银片完整无瑕,而鼠中的银片会有弯折残损。我怀疑,这并非出于同一人之手。”

    此时,付向安的面色严肃了几分:

    “这些鼠更像是练手的实验品,就像是……凶手培养了新的接替者,而接替者,很有可能不止一个。这些接替者以鼠练手,只为习得杀人者的密功。”

    若真如付向安所言,直到那些接替者大功习成,这城中岂不是会死更多人?

    小的手心有些发凉,骇意袭来时裹挟着浓烈的愤恨。

    忽而她瞳眸一转,眉间紧皱,接着再次蹲下了身。

    她目视着那堆烧焦的鼠尸,疑问丛生:

    “为何要将明晃晃的证据堆在城中……若要掩盖,何不填埋去郊境。”

    “若杀鼠者在城中,会想方设法埋去郊境。可若杀鼠者在郊境,或许会反其道而行之只为扰乱视听。”

    一时开阔,小满仰首望着立于身旁的男人:

    “目标锁在城郊?”

    付向安颔首,坚声道:

    “我会去城郊包括方圆几里外巡查一番。”

    小巷口。

    目送着小满詹南客离去,天监司的男常卿环着臂笑道:

    “别人与相好幽会,要不泛舟游湖,要不小庭赏景。嘿,我们老付倒好,带相好妹妹看案发现场!”

    看着呆呆站在那儿犹像失魂落魄一般的付向安,一旁的女常卿啧啧声不断。她弯起手肘杵了杵那定了身的男人:

    “还看呢,人都走远了。”

    “也不知跟在相好妹妹身后的那个器宇不凡的男子是什么人。”

    男常卿余光落在付向安身上,话语刻意高扬,吊着尾音。

    “我可听见了,那是他夫婿!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还吃一张饼子呢!”

    女常卿学着同伴的刻意声调,就快憋笑出声。

    “那完了,老付岂不是没戏了。”

    男常卿模样夸张的摇着头。

    二人一唱一和着实有效。

    不一会儿,呆身失神的天监司理事眸光一动,隐忍着胸膛中一腔不易察觉的酸涩,沉声而言:

    “我与她本就不是那种关系。更何况,不久后她还要再迎个侧夫入府。”

    “女掌家嘛,夫婿多也正常。老付你这话说的,是也想给她当侧夫?”

    女常卿笑得欠收拾。

    熟悉的铁面焊在他的脸上,此情此景却毫无威严可言。

    “我无意于成婚生子,我只想一辈子无牵无挂。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定将坚守在职。”

    言罢,付向安甩袖转身,他阴沉着脸再度朝巷子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