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完一段,叶与欢自觉已经算是还了前头那个吻,从长凳上站起,走到门边。

    她眼睛看着地板,日光将她的倒影完整地刻在褐色木纹地板上。没一会,眼前人形的阴影后突然多了一块,紧接着她便被一个巨大的怀抱包裹。

    属于这人的午后阳光般的气息笼罩在叶与欢四周,一双有力的臂膀自她腋下环绕过来,在她身前握住她交迭的双臂。

    陈禹昂的头从后往前虚虚地靠在她的头顶上方,因为他头发剪的很短,也没有一丝一毫的胡茬扎人,除了呼吸声时重时轻,其余的都对叶与欢没什么影响,她也就由着对方抱住。

    好像过了很久,她拍拍横在眼前的臂膀,说:“我去下面院子里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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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禹昂重新穿上了他来时的那件黑色夹克,拉链半开着,亦步亦趋地跟在叶与欢身后,手里捧着出门前路微塞过来的一个圆圆的透明玻璃盆,里面的草莓颗颗鲜红饱满,上面还沾着水滴,一下能激起人的食欲。

    就像······刚刚那个突如其来的吻结束以后,叶与欢嘴唇的颜色一样,红润得让人想继续咬一口。

    ······不可以再想了,万一叶老师只是心血来潮地捉弄他,而不是对他有意思呢······陈禹昂心虚地看了眼,发觉叶与欢已经走出好几步,忙跟上她的步伐。

    前方的女人熟悉地踏上一条掩盖在树丛之间,只容一人通行的小路,顺着别墅外墙走到房屋后。路的两旁是一排整齐的绿色灌木,支杈上还残留着前两天下雪的痕迹。再往前走,便看见团团锦簇的花圃和两把长椅绕着一个小巧精致的池塘排布,而靠近后方院墙的位置,在寒松之前,有一架立在花丛中央的秋千。

    陈禹昂以为自己猜到了她的想法,自发地加快行走速度,接近秋千——以能够在叶与欢坐上去之后帮她推秋千。

    一边走,他心里还想:叶老师家的院子可真大,前后院加起来都够他跑一千米锻炼了!

    然而,实际上——叶与欢只是想坐在池塘边,一边晒太阳,一边看看院墙上露出的一段葱茸山景,享受一下这美好的下午。

    她挥手擦去长椅上余留的白霜和水,不太讲究地将外套往下一扯垫住坐下。余光瞅见陈禹昂捧在手里的草莓,伸手去拿,正好接住对方递上来的一颗。

    叶与欢眯着眼抬起头,注视着屋后的青山。

    也不知道以前在山上挖过坑、种下的种子有没有发芽。那好像是一颗桃核,她吃干净以后叫陈宏埋在土里的······在哪个位置来着?

    叶与欢完全忽略了身旁跟着她一同坐下的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好像在发呆。回忆没有影子,她放弃寻找记忆里的埋藏位置,打算之后去山上新埋一颗树种试试。

    如果换做以前还在魔都的时候,她难得的休息日,一般只有一种放松活动:就是打电话给熟悉的小狗,接他们到家里来陪她玩,顺带舒缓身体,放松下精神。随着同辈人陆续成家,她在圈子里熟悉的朋友们慢慢没空与她一起找乐子,去年她最多的乐趣,反而是来自巡回演唱会上和粉丝之间的交流,足以看出她平时生活有多无聊。

    到了这乡下地方,日子反而过得有滋有味起来。

    叶与欢想了想接下来的冬天还可以怎么过:除了宅在家里,她还可以去家附近的山上吹风,重走一遍小时候的土路;也可以去找一片结实的冰面,敲一个窟窿钓鱼玩。

    十一月末的太阳还是暖乎乎的,因为雪基本都已化尽,冷意不算重,就是呼吸间嘴唇有些冷。

    叶与欢习惯地伸手去拿盆里的草莓,没有摸到水果的皮,却抓在一只暖烘烘的手上。

    陈禹昂有些惊喜地看着她,另一只手缓慢地将水果盘移到一边。

    叶与欢瞟了他一眼,心里原本刻意忽略的一点又冒了头。

    这孩子知道陈宏和她少年时有过一段感情的事吗?要是他知道,却还这么粘着她,上赶着给人轻薄,一副随她下手的样子,可算是有点意思。

    掌心里对方的大手持续不断传递来热乎乎的暖意,叶与欢见对方没有挣脱,也就一直握着。

    见惯风月的情场老手对待一个新鲜人的直球攻击,就是以不变应万变。

    如果这时候她转头去看一眼旁边的高大身影,一定能发现,少男的眼睛里深深蕴藏着爱慕的情愫,已经多到要溢出来了。

    往前推到两人从琴房里走出来开始,陈禹昂的眼神,一刻都没有从她身上离开过。

    两人默默牵着,一起看向面前的水池。真仔细看了,叶与欢才发现,水池上早就结一层厚厚的冰,完整地覆盖在水面上,朦胧不清,压根看不见鱼在哪。

    因为谁也没松手,两人一直手拉手直到进到大厅内为止。

    叶与欢出于礼貌,吃晚饭后派人送陈禹昂回家。

    临出门前,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的少男突然冲上来,重重地抱了一下叶与欢,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满脸通红地钻进了车里。

    叶与欢也没预料到,这孩子走之前还会再抱她一下,保镖们和助理都还看着呢······被身高一个头还多些的人拥抱的感受,就是整张脸埋在他的衣服里,松开几秒以后,鼻尖都残留着他的洗衣粉味道。

    他还偷偷对她耳朵悄声说话:“发消息给我好不好?”真是可爱的孩子啊······叶与欢想着,要是真这么喜欢她,虽然年纪是比她以为的小了点,也不是不能相处看看。

    叶与欢不知不觉笑了起来,又想到他在阁楼里流畅地弹琴唱歌——这孩子的存在对她来说,就像一个充满惊喜的袋子,抖一抖就会掉落些新鲜的东西。

    下周也和他见面吧。

    林斐瑜和路微注意到叶与欢脸上未散的笑意,两人相视一眼,从彼此的眼神中达成一致。

    此时叶与欢没有意识到,她的想法与刚回家时,已经有了许多变化。

    本来在外面工作,全世界飞来飞去忙得脚不着地的时候,她对男子,尤其是鲜嫩可口的青春少男,并不会如此轻易地产生欲望。

    也许是因为在自己熟悉的家乡城市,地点又总是围绕着自家院子,也许是摆脱那些繁杂的人际关系和应酬的束缚,也许是没有被人随意找到家里来影响的压力,叶与欢之前常年绷紧的神经自从回到岚城以来,就松弛许多。

    就好像一根紧紧张开的皮筋乍一下失去着力点,拉扯的形状需要花一定的时间复原,叶与欢也渐渐表现出她真正的性格。

    其实只要和她呆在同一个空间内一段时间就能发现,与媒体上建立的温柔淑女形象不同,她本人是一个很随心所欲的生活状态,也从来没有其他同龄人那些“中年人应该稳重踏实、成家立业”的朴素想法。

    这一点从她的事业向来不受外界评价干扰也能看出来。作为一个歌手,即使她还能上舞台两小时不胸闷,还能站着飚高音,过了四十岁的坎,她各方面生理条件和情况都走上下坡路。不需要外界一再重复类似”叶天后隐退是否为病重征兆“这种唱衰的猜测,她对自己的身体非常了解。

    服老,并不意味着就要像认为的“中年人”那般生活。她的隐退,只是短短休息一段时间,说不准过几年她又想做些什么,还会回到娱乐圈,继续她的天后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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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姐对这只小狗的感情其实有部分是因为他让她有了年轻时候的感觉(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