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之豺】第十一章奥索维的示好、左格尔的身份、以及他们在雇佣兵叛变之时所展现的态度,都发出了一个非常鲜明的信号——他们并不是为了钱而出现在这个地方的。
当我把这些事情全部串在一起之后,答桉便呼之欲出。
帝国将他们派过来作为护卫朵恩人身安全的保险,这是现在唯一说得通的结论。
奥索维恐怖的实力在这种推测下也更加合理。
只有帝国能够在巨大的人口基数之下找到这种资质的少年,然后投入巨大的资源将他培养起来。
唯一的矛盾在于,他们根本没有必要如此可以的去拉拢我和源川。
如果他们是帝国派来的,那么目的性将会非常强,除了朵恩之外不可能对任何的事情上心。
「【龙炎】法师?」朵恩听到我的话之后发出了惊讶的声音,「你在说什么?」「昨天左格尔将自己的出身告诉了我们,但那个时候我们并没有想到会出现现在的情况。
」我回答道。
朵恩锁着眉头站起身:「去找他们问个清楚。
」她准备向外走,我却没有动身。
「你不觉得太草率了么?如果他们并不是像我们猜测的那样,那么把昨天半夜发生的事情暴露给他们也不要紧么?」朵恩停下了脚步,她点点头:「说的也对……」「探口风这件事交给我和奈什劫尔去办,」源川开口道,「不过不是现在。
现在我们还有一件事情要做。
」「什么事?」朵恩的声音带着一点生硬感。
源川将视线挪到了小清水身上:「她这种状况不可能一直瞒得住,所以必须要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们之前没有呼唤医护人员来救治清水,就是出于想要隐瞒的原因。
可是后面她的起居饮食肯定不是我们三个人就能搞定的,况且如果她突然就这么失踪的话,无论如何也说不过去。
源川这么一提,我们立刻也就明白了问题的关键。
朵恩在冷静以后已经恢复了思考能力:「源川,你穿上清水的衣服,黎明的时候和奈什劫尔到后面的我经常做战斗训练的院子里,用能量闹出些动静。
以后有人问起来清水的伤,就说是和奈什劫尔切磋被弄伤的。
」我眨巴着眼看着朵恩,意识到这可能是唯一的办法,只能无奈的晃了晃脑袋。
清水作为替身住在原本属于朵恩的卧室里,自然带了很多随身的衣物。
源川走过去挑了挑,忍不住大皱眉头。
「她这小个子,也没我合适的衣服啊。
」「找个宽松点儿的。
这个时间段宅子里不会有人,是为了避免卫兵从远处把你认出来。
」朵恩说。
源川一边撇嘴一边换好了衣服。
天微微亮起来以后,朵恩带着我们去了后面的院子。
这个地方距离建筑物距离不近,加上黎明视线不佳,想认清我们的脸的确很难。
我们装模作样的挥剑打了一会儿,算着时间,约摸已经有不少卫兵在巡逻的时候看到了我们,这才收工回了屋。
虽然黎明的气温不算太高,但是这来回一折腾,大家都出了不少汗。
我们和朵恩说好早餐再汇合,便跑回侧翼的房间里洗澡。
原本的衣服沾了很多血,我换了一身干净的,默默的想着接下来的对策。
关于奥索维他们的立场,是我们现在最先要弄清的东西。
如果他们能给我们传递一下帝国那边的核心意图,朵恩未来的选择也会明朗很多。
左格尔能够向我们坦白自己【龙炎】法师的身份,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们或许并没有打算隐瞒自己的真实的身份。
可是他们又为什么要尝试招募我和源川呢?如果奥索维他们背后真的是帝国方面的某个势力,我和源川是不是真的加入他们会比较好?能够搭上帝国的线,哪怕只是一个帝国小贵族也罢,我们所能获取的利益也会远超朵恩能够许诺我们的东西。
这一切都要看奥索维他们的态度才行,我必须拿出点儿办法来好好的试探他们一下才行。
我走出房间,敲响了走廊对面的门。
开门的是奥索维,他头发乱的像鸟窝,睡眼惺忪的揉着自己的脸。
「这么早,干嘛呀!」他一边嘟囔一边敞开门,根本没有理我的意思。
他三晃两晃,一头栽倒在沙发上,彷佛要继续打盹的样子。
我走进屋,看到两间卧室的门都紧紧闭着。
奥索维抱着枕头,在沙发上蜷成一只花栗鼠的模样。
「你怎么在这儿睡?」我记得他们这里每间卧室都有两张床。
奥索维眼都不睁,嗓子眼出气儿:「左格尔半夜打呼噜,吵的要死。
」家伙毫无防备的样子,彷佛已经是把我当做了自己人,我自然不会当真就是了。
「我和源川加入你们。
」奥索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的躺了几秒,勐地睁开眼睛,翻身就跳了起来。
「真的假的!?」他相当兴奋,孩子气的声音带着些许尖锐。
「但是有个条件,我们现在必须立刻离开修然城。
」我说道。
奥索维如我所想,立刻就皱起了眉头:「发生什么事了?」「早晨的时候和朵恩的亲信发生了一点摩擦,我下手有点狠,切磋的时候给她砍了个重伤,说不定现在已经咽了气。
我和源川要趁事情闹大之前跑路。
」清水的那件事情被我拿出来当做了幌子。
如果奥索维真像他所说的那样重视我和源川,他就必须立刻表态。
这种突发事件用来做突破口非常有效,意料之外的变数可以轻松让对方的伪装露出破绽。
奥索维别扭着一张脸,考虑了半天才开了口。
「唉,还有点事情没做完……算了!那件事情可以以后再说。
你们两个要是跑了,可就再也找不到了。
那现在就走!我去把他们叫起来!」奥索维三两步跑过去砸门了,我反而呆在原地有些懵。
他能替其他人做决定,就证明这个队伍确实是他说了算。
无论是奥索维和左格尔,在这件事情上都没有骗我们。
而他可以丢下这边的事情和我们一起跑路,岂不是说他们并不是为了朵恩才跑到修然城的?我和源川判断错了么?还是说他识破了我的谎言?只是在将计就计而已?蒙克斯和列京打着哈欠,带着一嘴的口臭从屋里走了出来。
这两个人虽然有点不高兴,但是却根本没有一句屁话,直接就开始打包行李。
左格尔一边整理衣服一边用眼睛在我身上扫着,他看上去有些疑虑。
「说走就走?【皇后】的事情怎么办?」他问奥索维。
「反正跑不了,有时间我再找借口回来就是了。
」奥索维把摊散在桌子上的随身用品往背包里塞,随口应道。
令我有些惊讶,这两个人似乎谈到了一些重要的话题,但是却根本不怕我听见。
也不知道是他们太过坦诚,还是神经有些大条。
我总不能真的带他们逃亡。
事到如今,戏总不能一直演下去了。
「别折腾了。
」我不自在的开口,「刚才是骗你的,事情没那么严重,不用逃。
」一屋子人停下了手里的活儿,四对儿怒气冲冲的眼睛刺在我的身上。
「大清早的把人揪起来,是不是特别好玩,嗯!?」蒙克斯咚咚两步就靠了过来,伸手就想抓我脖领子。
蒙克斯这种人是最不会装模作样的。
他生气,就意味着奥索维他们并不是因为看穿了我的谎言而在演戏。
我基本确定,这些家伙确实和帝国的神秘来使并没有什么直接关联。
「蒙克斯!」奥索维大声吼了同伴的名字,吓了我一跳。
这个少年在那一瞬突然迸发的威慑感直刺我的神经,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蒙克斯虽然看起来很生气,但奥索维的话却很有效的阻止他的动作。
大个子缩回手,站在原地用吃人的目光瞪我。
我将目光挪到奥索维身上,少年的脸色很难看。
虽然我刚才的谎言不是出于恶意,但是显然伤害了他们之前对我的信任。
其实我也没想到,奥索维这一伙人会是这么坦诚。
这让我对自己说的谎话多少有些后悔。
「奈什劫尔,你是不是应该给我们个理由?」奥索维盯着我,沉声说。
他的表情已经完全不再是一个少年,而像是一只领地遭遇了入侵者的狼,想要判断是不是应该展露敌意。
我决定问他们最后一个问题,来衡量自己是不是该说出真话。
「奥索维,你们来修然城的目的,是和那个【皇后】有关?」奥索维眯着眼睛:「你还好意思问我们问题?」「因为左格尔刚才提到……」「我们刚才是觉得可以把你当自己人!」奥索维毫不客气的打断了我的话,「你把我们当傻子煳弄,我们再和你多说一句那就是真傻。
」被一个少年讥讽,我也有点按耐不住,动起了嘴皮子。
「看来,你们比我想象中要幼稚的多。
就凭我一句话,你们就毫无保留的把我看成了自己人,你们难道是从没在战狗的地盘混过的雏儿?」「我们以为,你和源川有着高人一等的自尊,是会对自己的话负责的家伙!可能我们一开始就错了,你们根本就不是我们想要找的同伴。
」奥索维虽然在斥责我,但他的语气却愈发冷静,甚至可以说在变得冷漠。
我听出了一些端倪:「你们来这里就只是为了寻找同伴?那个【皇后】也是你们看中的人选?你们到底要干什么?」「我们要组织一个冒险者队伍。
这是我对你的最后的回应。
如果你还不打算解释,那就请马上从这个房间消失!」冒险者?那意味着什么?我完全没跟上奥索维的思路。
虽然没有真正搞清楚他们的目的,但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发现自己对这伙人还是有很高的好感的,我并不想摧毁目前我们之间的良好关系。
「昨天晚上,有人入侵了朵恩的房间。
」我指了指他们头顶的方向,「我们怀疑这件事情和你们有关,所以才来试探一下你们对朵恩的在意程度。
不知道这个解释,你们是否满意?不过就算不满意,我也不在乎,你们可以继续睡回笼觉了。
」我隐瞒了些许关键信息,但是该说到的都说到了,至于他们怎么想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就在我准备离开的时候,身后突然想起了另外一个人声音。
「你们为什么会认为入侵者与我们有关?」左格尔问。
我思索了一会儿才回过头来:「因为你说自己是【龙炎】的法师。
」左格尔朝我走了几步,他露出若有所思的样子:「你的意思是说,入侵者是来自帝国那边的人?」我不置可否的晃了晃脑袋:「没人知道那些人是从哪里来的,但是你作为【龙炎】的法师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最蹊跷的事情。
」奥索维突然发出一连串的笑声,屋子里的紧张气氛就这么消散了。
「哈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你把自己【龙炎】的身份拿出来吓唬别人,早晚吃亏!你看看,被怀疑上了吧!」左格尔叹了口气:「我也是想帮你增强一下我们队伍的吸引力……」奥索维哼了一声:「以后还是老老实实听我的吧。
」话已经说开,我索性沉下心来问个明白。
「所以你们和帝国没有直接关系,我可以这么认为吧?」奥索维不置可否:「就算我说没有,你也不信吧?像你这种大清早就能跑来骗人的家伙,疑心病才是最重的。
」「哎呦,还挺记仇。
」「你活该。
」和比自己足足矮一个头的青少年吵架实在是太丢脸了,我索性闭了嘴,转身走了。
我回屋的时候,源川恰好洗完澡,正拿着一蓬毛巾使劲的擦头发。
「上哪去了?」她心不在焉的问。
我向门口偏了偏头:「去那边探了探口风。
」「他们应该和帝国没什么关系吧?」源川说。
我有些意外:「你怎么知道的?」「凭感觉啊。
」源川轻描澹写的说,「如果真的是帝国派过来的人,不太可能是他们那个德性吧?你就看蒙克斯那邋遢相,还有奥索维那个装模作样的劲儿,要说是让他们来帮忙夺权的,那真的是太违和了。
」我愣了一会儿,不得不承认源川说的很有道理……女人的感觉总是会给人惊喜,而我根本就没有从这个角度去考虑问题。
「他们有可能是装的。
」我依旧嘴硬了一句。
「这有什么好装的。
」源川噎了我一句,「问清楚他们的真实身份了么?」「他们是来挑人的,奥索维号称是要组织一个冒险者团队。
我们两个算是他们此行的目的之一。
不过对他们来说更重要的,是修然城军队的【皇后】。
」源川挑了挑眉毛:「那小子真是很会占便宜啊!借着公女殿下招募手下的机会,自己进来吃里扒外。
不过话说回来,他野心真够大的,他凭什么觉得自己能撬动【皇后】的墙角?」「跟我们没关系,别多想了。
」我随口道。
可是源川却仍旧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你说,他们为什么要组织冒险者队伍呢?难不成他们要找宝藏?」「宝藏?都什么时代了,哪儿还有宝藏。
」我没好气的说。
我们这个族群并不是这颗那撒琉斯星的原生居民。
八百年前,人类的母星地球被毁灭,保罗一世大帝在地球毁灭之前,凭一己之力建造了两艘移民飞船,将人类送到这个新的世界。
航行途中,一艘飞船违背了保罗大帝的意志,私自改变航线,降落在了大海另一边的结晶大陆。
历史书上对这个事件写着一句定论:这是一次卑鄙的劫掠,是对私产和权利的无耻侵犯。
结晶大陆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片禁地,据说那里的人们处于一种朝不保夕的混乱状态,遍布着上百个集团,以弱肉强食的手段进行着统治。
帝国的社会学家们一致认为,这就是他们最初蔑视个人权利带来的恶果:私产的边界被打破,掠夺和暴力就会肆虐不休。
帝国从一开始就禁止任何国家和结晶大陆进行接触,这条不成文的规矩已经沿用了几百年。
对私产保护的法理基础可以说是托雷沃庞的立国之本。
帝国保护着每一名臣民,也保证了自己至高无上的权威。
因为移民飞船是保罗大帝的私产,飞船带来的每一个人都受到了他的恩泽,所以整个那撒琉斯星从法理上来说其实都可以被称为大帝的私有物。
然而保罗一世大帝并没有这么做,他划定了帝国疆域,便安心经营起了自己的国家。
而后面的几百年中,不断有其他势力慢慢脱离了帝国,在海兰大陆的其他地方建国的时候,也没有受到任何来自帝国的阻力。
帝国能够屹立这么久,私产的理念就是核心。
帝国是属于保罗的,是属于其后代的,这对所有帝国臣民而言都是不可动摇的常识。
而在四百年前,帝国第一次发生了动荡,皇室被戕害,某个权臣登上皇位。
当他自以为可以靠手中的力量掌控整个帝国的时候,帝国真真正正陷入了长达近一百年的混乱时期。
无数贵族势力割据,将帝国切割成的支离破碎。
这其中的原因是错综复杂的,政治势力之间的脉络像是被猫玩过得毛线团。
但所有人都能确定,那名权臣最失败的一点就是没有大帝的血统。
他小看了几百年来的传统与信念在一个社会是多么的根深蒂固。
这是力量和强权无法扭转的,也不是少数几个人就能够置喙的。
这个国度只有大帝的子嗣可以拥有,除此之外的任何人都无法得到帝国人的认可。
帝国最后还是恢复了平静,拥有大帝血统的新皇帝从乡野中重新现身,收拢聚集了忠诚的军队,重新光复了帝国,结束了这段黑暗的时期。
后来的几百年中,帝国也陷入过混乱。
不过那个时候,所有渴望登上皇位的家伙们,都学会了一件事,那就是拼命地宣称自己皇室的血统有多么纯正。
帝国再也没有真正破碎过,权力纷争的血腥味被控制在了贵族上层的斗争里,再也没有机会动摇整个帝国的构架。
这好歹也算是人类从残酷的教训之中学到了一些东西。
不过也正是在那段黑暗混乱的割据时期,留下了很多有趣的东西。
大规模的、肆无忌惮的能量作战,导致大量的魔兽出现。
那也是那撒琉斯人类史上第一次将能量运作与魔兽的出现联系在一起。
后来,整片大陆虽然重新恢复了平静,但魔兽的泛滥程度实在太高。
各个国家发动底力,勉强将魔兽驱逐到了相对人迹罕至的地方,却无法真正消灭它们。
那个时候所有人都没有意识到一件事情:魔兽这种东西也是存在差异的。
那些低级的魔兽,本能之中就只有攻击的欲望;而那些懂得恐惧、可以被人类所驱逐的魔兽,都拥有着不同等级的智力。
在接下来的几百年中,它们在荒漠、丛林和山脉的深处休养生息、诞下后代、积蓄力量。
当人们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已经对它们的存在无能为力了。
而那些地方,也变成了冒险者的天堂。
被高浓度能量与魔力浸染的矿物、魔兽身上的异质素材,这些东西成就了很多冒险者的辉煌历史。
而另一方面,在帝国的黑暗期,有很多大贵族与财阀大发了战争之财。
许许多多掠夺来的财富与宝物在他们陨灭的时候一同消失在了人们的视野之中。
于是,冒险者这个职业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都成了炙手可热的存在。
他们从各种文献和记载之中细细挖掘着蛛丝马迹,期望着能够找到那些不为人知的宝藏。
很多人成功了,并留下了可以传唱上百年的优美故事,这是无法否认的事实。
但是再多的财富也有被发掘干净的那一天,尤其是连国家机器都参与到其中的时候。
各个国家的王室和贵族意识到那些财富真的存在的时候,他们所能动用的人力物力乃至信息挖掘能力,都不是冒险者这种散兵游勇能够比拟的。
所以,在短短的几十年内,这些传说中的财富就基本上被找了个精光。
虽然在接下来的几百年中,偶尔还是会有宝藏面世的消息,然而那绝大多数都是街头巷尾编造出来的故事。
最近一百来年,甚至连这种编故事的人都不见了,大概所有人都已经用尽了想象力。
魔兽出没的禁区后来也被各个国家自己的暴力机构所把持,将矿产和素材牢牢地控制在了自己的手里,相关的冒险者们要么挂上了政府职员的狗牌,要么消失在了漫漫的时间之中。
我习惯于在打发时间的时候看看历史方面的书,所以对冒险者兴盛时期的前因后果都还算了解。
这使得我很难相信,在现在这个时代,仍然存留着很多值得冒险者涉足的领域。
关于奥索维的话,我只能打个问号。
并不是说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了冒险者,而是风险与收益的比重相差太大。
那些还没有多少人涉足的魔兽禁区,往往都不是能轻易活着出来的地方,而里面所隐藏的财富也并不见得能值回票价。
「咱们这边儿没有,万一结晶大陆那边藏着什么好东西呢?」源川说。
「就算有,也没人过的去。
帝国对船只管得有多严你不是不知道,想造远洋航行的船只是根本不可能。
」「当初我打地下比赛的时候,听说有走私犯往结晶大陆那边跑过生意,只不过后来给抓起来了。
有一就有二,真要想过去的话,也不见得就没招儿。
」源川在成为战争之犬以前,曾经在以普诺的黑市格斗赛场上混迹了好几年。
以普诺那边人穷却民风剽悍,这种地下格斗赛很受欢迎。
那个时候她好像还是个挺有名的种子选手,只是后来和她的经理人遇到意外没了命,她这才脱离那个地方当了战狗。
那段时间里,刚刚脱离了【山门】内门的源川,经历过了能够让人快速成长的黑暗,也见识过了普通人见识不到的残酷,这让她在成为战狗之后游刃有余的活了下来。
「听你的意思……」我品味着源川所说的话,「你对加入他们有点兴趣?」源川将擦头的毛巾甩到沙发扶手上面,整理着衣服:「如果判断的没错,帝国真的要插手朵恩的事情,我想到最后我们两个对这场变乱并不会有太多贡献。
总之,收益有限。
」「再有限也是收益。
」我反驳道,「奥索维他们那边收益更是个未知数。
」「没错啊,所以我没说要放弃原来的计划。
尽可能从朵恩这边捞一点儿吧,然后全身而退。
」源川语气澹然,就好像早就考虑好了一样。
虽然这句话没什么特别的,但只有我知道源川在说什么。
她的意思是说,在朵恩的指派下,如果我们有机会接触到修然城财政,那就狠狠地挪用上一大笔钱,然后跟着奥索维的队伍熘掉。
这种事情我们并不是没有想过,但那都是安排在情势危机情况下的最后手段。
现在朵恩给我们露了一些底牌,如果修然的【皇后】是站在朵恩这边的,我们的胜算其实很高。
但是源川还是把最终选项拿在掌心开始考虑,这意味着帝国的显露出来的一丝阴影已经动摇了她的信心。
因为帝国这个庞然大物实在是太恐怖了。
这恐怖之处不仅仅体现在体量之上,twp所体现的是其他国家完全不可能拥有的高度秩序性和稳定性,当它的作为国家机器运作起来的时候,带着一种冷酷的机械感。
帝国意志的执行者们,只对保罗大帝一个人负责,所以他们几乎不会体现自己的意志。
这种家伙令人生畏。
因为那意味着,无论是身为一个人所拥有的破绽、还是可供我们周旋的余地,都被压缩的非常极端。
曾经有这样一个笑话。
一个艾斯卓拉人、一个阿玛兰斯人和一个帝国人关在一个没有门的房间里。
艾斯卓拉人用尺子一丝不苟的量出墙上的中线,凿一道方方正正的门,还要凋上花。
帝国人随便找个喜欢的方向,一步跨去把墙撞出一个大洞,再把洞做成门。
阿玛兰斯人,蹲在向阳的窗户旁边,捉虱子。
这虽然是艾斯卓拉人嘲讽南方那个宿敌国家的笑话。
但从这个故事很容易就能看出,在人们的眼中,帝国就是那种可以顺着自己意志推平一切的形象。
我和源川一丝不慎,可能就会让自己陷入无法脱身的泥潭,然后被帝国随随便便就这么压过去。
我理解她这种退缩的念头,这是非常合理的反应。
但是我自己,却出奇的没有任何的动摇,就好像我对危机感的敏锐触觉突然不见了——虽然它已经眷顾了我太多次。
我有些麻木,或者说在这件事上突然变得执拗起来。
大概是因为真银的出现乱了我的阵脚。
我急切的希望能做成一些事情,能改变她对我的失望……假如我们还会相见。
能帮助朵恩上台,在她身边赢得不可或缺地位,这至少能给我自己一个交代吧?带着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我和源川离开房间走向了被当做餐厅的中庭。
朵恩宅子里驻扎的战士们三三两两的在预定的早餐时间凑到了中庭。
大概是朵恩昨天晚餐时说过的话比较有效,这次没有人再在门廊下等待。
我已经好几天没好好睡过觉了。
两天前先是半夜行军,然后是带着公女逃亡,昨天晚上好不容易打算睡个安稳觉,结果后半夜又给折腾了起来,但凡是正常人精神都不会好。
精神不好食欲也自然不会好到哪去。
我强迫自己灌下去一杯牛奶,然后无精打采的拿起一只面包放在嘴边,一点一点啃着。
餐桌上提供了四五种不同的果酱和黄油,尽管我的好奇心很旺盛,但却提不起尝试的兴趣。
这个时候,我注意到有一张熟悉的面孔绕到了不远处的另一张桌子旁边。
是那个叫朱利安的青年,他当初和我们一同撤回城里的时候,对我展示了些许敌意,所以我看他很不顺眼——他应该也是一样。
只不过他现在并没有将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朱利安一边和身旁的同伴有一句没一句的搭着话,一边四下在中庭里扫视,像是要找什么。
我白了他一眼,却正好看见朵恩带着人风风火火的走了进来。
中庭用餐的人们立刻站起来给她行礼,朵恩早有准备,快速的伸手虚按了几下,令众人落座。
她径直走到我们桌边,身后的鲁埃尔和佩伍拉爵士甚至都没来得及跟上她的速度。
朵恩凑到我们身前,压低声音:「国王陛下给我们调拨了第一批八万军队的志愿,二王子昨晚已经率军上路,他和随行们两个小时内就会到修然城。
源川,现在起你暂时顶替清水做我随扈。
」她又把目光转向我:「奈什劫尔,二楼的护卫我已经清空。
你去我的卧室,把清水安顿回她的房间,在我卧室出门右转二十步。
记得把沾了血的东西都带走,暂时藏在清水屋子里。
」朵恩的语速极快,说完话之后转身就走。
源川连忙站起来,要去追她。
「喂!」我叫了源川一声,抬手给她扔了个面包过去,又用眼神像朵恩的背影示意了一下。
源川点头,然后三两步跟着朵恩消失在了门廊外。
看朵恩那急急忙忙的样子,应该是来不及吃早饭了。
让源川巴结她一下,也算是多增加一些信任感,对以后的计划会有好处。
能让数万人的军队在一天之内集结完毕,说明动用的都是可以即时调配的王国精锐。
二王子今年刚过三十岁,行事风格有大家风范,在王国中的口碑一直不错,总的来说是识大体的人物。
看来艾斯卓拉的国王陛下对这次的突发战争非常重视,大概是想要用压倒性的力量速战速决吧。
艾斯卓拉有这个实力。
王国精锐部队常年和南方的阿玛兰斯产生摩擦,而部队的轮换频率又很高,所以这次来的援军无论从战斗经验还是临阵心态上讲,都非同一般。
不过这些信息都是别人交口相传的时候我听来的,我对具体情况的了解和街头平民其实区别不大。
而这也不是我该考虑的事情。
我望了望通向二楼的回旋阶梯,原本守在二楼的卫兵们全都站到了一楼的楼梯口,看来朵恩的命令已经很好地执行了下去。
奥索维他们还没出现,我也不太想再和他们产生太多废话,于是便站起身离开了中庭。
我选了个人少的地方上了二楼,而卫兵们完全没有阻拦我的意思。
我凭借着记忆绕回到朵恩的卧室,一路上确实是一个人也没遇到。
我按照朵恩的交代,在走廊另一端找到了属于清水的房间。
这个房间不大但是采光很好,太阳才升起来不久,整个房间就已经暖烘烘的了。
这里被收拾的相当整洁,不知道是清水自己的劳动成果还是宅子里女仆做的。
朵恩屋子里的血腥味还是很明显,我小心翼翼的抱起沉睡的少女,将她带回了自己的小屋子里。
清水的身体轻极了,凭我的臂力大概抱上一整天也不会觉得累。
将她安顿好,我又花了一点点时间收拾狼藉的床铺,打开窗户来驱散血腥味。
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忽然意识到好像自己从来没做过这种收拾房间的工作。
不过当我关门离去之前回头扫视了一下,自我感觉特别良好,看来我内务上是有天赋的。
我卷着脏掉的被褥回到清水那里,信手扔在床边,然后伸腿将它们塞到了床下。
当做完这一切之后,整个世界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我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困倦感很快便无忌惮的入侵过来。
小清水柔弱的呼吸声在耳边若有若无的响着,像是催眠曲。
我入睡的很快。
「呜……」一声小小的哀鸣将我从睡梦中唤醒。
我捂着额头从沙发上直起身,陡然发现太阳已经开始偏西。
脖子和关节都有些酸痛,看在以后还是不要坐着睡觉比较好。
小清水已经醒了,而且看起来醒了有一段时间。
她试图翻身的时候触到了伤口,这才发出了一点点响动。
我揉着僵硬的脖子靠到床边,给女孩递过去一杯水:「渴了没?」清水强撑着依着床头坐起来,低着头勉强接过水杯,胳膊却在一个劲儿的打颤。
源川给她吃过的怀特宁虽然能快速减轻痛楚,但是也跳过了人体利用自己的激素镇痛机制对伤痛的适应期。
清水现在应该正处在对疼痛最敏感的阶段。
女孩捏着水杯,一点一点向上抬着胳膊,每一寸移动都像是要咬碎牙一样。
我看不下去,只好又接过杯子,擎在她面前。
清水什么也顾不得了,任由我喂着,咕嘟咕嘟的大口喝起来,一眨眼就把水喝了个精光。
我看着她,觉得就好像自己在喂养某种小动物。
想到这里,我哼笑出了声。
清水正因为我喂她喝水的事情有些难为情,现在看我笑了一声,有点发愣。
我和她目光相触,就这么静静的呆了好一会儿。
接着,小清水就突然哭了起来。
「呜呜呜……我那么疼……你为什么还笑……呜呜呜……」她语无伦次的小声哭着,肩膀一抖一抖的,像是埋了天大的委屈。
大概是因为手臂上全是伤,她完全不敢抬手去擦脸,大颗的泪珠噗噜噗噜往下落。
我稍微有点内疚,不过却还是觉得有点好笑,因为她好像并没明白自己到底经历了什么。
「你活下来了,这就很好啦。
」我感叹道,「那个女人很少留活口。
」小清水的身体突然就僵在了那里。
她抬起头,用警惕的眼神刺过来。
「你、你认识昨天晚上的家伙!?」我这才意识到,自己竟然说漏了嘴。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