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鹤舞瞠目结舌,她离开不到半盅茶时间,门窗原封未动,陷入沉眠的大祭司怎么会消失了吗?正彷徨间,身体忽然一紧,两条温柔的手臂从背后拥住她。
鹤舞吓得几乎要失声尖叫,却听到大祭司动人的声音,「别怕。
」鹤舞转过身,大祭司美艳的脸庞映入眼帘,她惊魂未定地说道:「我还以为你……」「被掳走了吗?」大祭司轻轻笑了起来。
胸前传来一阵异样的感受,鹤舞身材并不算低,但与大祭司颀长身材的相比,就娇小了许多。
大祭司两手环着她的腰肢,身体与她紧紧贴在一起。
鹤舞圆润的双乳被她高耸的乳峰压着,透过两层衣物,还能清楚感受到她的丰满和诱人的弹性。
鹤舞抬起头,目光接触到大祭司的眼睛,顿时呆了。
大祭司丹凤状的美目大而明艳,碧绿的瞳孔波光荡漾,宛如幽深的碧潭。
在她瞳孔深处,有一种异样的光泽,那种感觉,彷佛有另外一双眼睛正透过大祭司的瞳孔注视着她。
月映雪脸上突然露出痛楚的表情,她咬破了自己的舌尖,挣扎着一把推开鹤舞,「快走!」说着唇角淌出一缕艳红的鲜血。
爰居流火的双翅掠过窗口,它鸣叫着吐出一串火球。
黑暗中,一个畸形的身影伏狼般暴起,石矛带着利啸击碎火球。
爰居尖啼一声,展翅朝那个佝偻的身影挥去。
翅翼未至,专鱼的皮甲就像被烈火烧炙变得焦黑,他一脸凶悍之色,抬矛直刺凤鸟肋下。
爰居旋身腾起,周身烈焰大盛,一翅拂开石矛,举爪抓向专鱼的背颈。
虚空中弹出一点流星般的光芒,一根石矛击飞火翼上的烈焰,穿透了爰居的翼尖。
爰居尖啼着飞上夜空,翅尖洒下一串鲜红的血球。
峭魃君虞提起破雷矛,从窗口缓步踏入室内。
「贱奴,还不跪下么。
」月映雪背靠着墙壁,目光凄迷而又朦胧。
她挣扎片刻,终于跪倒在峭魃君虞脚下。
峭魃君虞道:「以为断绝六识就能瞒得过我么?你身负血咒,即使天涯海角,我也呼之即来!」他举起石矛,将滴血的矛锋递到月映雪唇边,喝令道:「张开嘴。
」月映雪张开红唇,含住长矛上滴血的黑曜石,像吸吮主人的阳具一样,用舌尖舔舐着它冰冷的表面,慢慢吸吮干净。
峭魃君虞转过眼睛,凝视着鹤舞,像聊天一样随意说道:「你知道这个贱奴有多淫贱吗?」鹤舞明玉般的粉颊血色全无。
在她旁边,神女般端庄的大祭司伸长玉颈,用她圣洁的红唇仔细舔舐着黑曜石上的血迹,顺从的像一个女奴。
峭魃君虞压低声音,「让她做给你看吧。
」他拔出石矛,朝月映雪臀上粗暴地敲了一记。
月映雪丰腴的肉体在丝袍下一颤,将浑圆的臀部抬得更高。
比金属更锋利的黑曜石伸到月映雪臀间,沿着她圆润的臀沟向下一划,丝袍整齐地应手分开,朝两边滑去,露出一只雪滑肥嫩的雪臀。
大祭司的臀肉白而柔腻,就像一团光滑的油脂。
峭魃君虞眼中厉芒闪动,「这本来是神明的礼物,却被她丢弃了。
」峭魃君虞转过长矛,矛尾硬生生捅入月映雪白腻的雪臀中。
大祭司昂起头,脸上露出痛楚的表情,胸前两只丰挺的圆乳彷佛要撑破衣服。
「淫贱的娼妇,你一定很怀念被插入的滋味吧。
」坚硬的矛尾插在她娇艳的性器中,彷佛征服者无上威严的令牌。
峭魃君虞提着石矛,毫不怜惜地捅到月映雪体内深处。
矛尾抽送几下,便带出大量淫液。
昔日荣崇无比的大祭司此时就像一个低贱的娼妓,卑微地跪在主人脚下,撅着白生生的大屁股,在石矛的戳弄下不住呻吟。
鹤舞白着脸一步步向后退去,到窗边时忽然纵身一跃,穿窗而出。
她两手各弹出一枚鹤针,一枚射向峭魃君虞,另一枚则射向外面的专鱼。
专鱼身体弯曲如球,长矛斜伸,磕飞了银针。
射向峭魃君虞的银针离他还有尺许,却在空气中一晃,消失无踪。
峭魃君虞一手握着石矛,细致地蹂躏着大祭司柔嫩的蜜穴,甚至没有去看鹤舞一眼。
鹤舞足尖在窗上一点,翻身掠上屋檐。
一旦她展开身形,就是林中的鸟儿也未必能比她更快。
就在鹤舞旧力已失,新力未发之际,忽然脚踝一紧,彷佛被绳索缠住,她回头看时,却是一根细柔的发丝。
月映雪仍趴在地上,用她滑腻的蜜穴磨擦着矛尾。
她发髻歪到一边,玉颊飞起两朵红云,眼中却含满泪水,不知是哭是笑。
鹤舞银针一闪,划断发丝,再次腾身飞起。
大祭司扶在地上的纤手玉指微微翘起,那根已经被划断的发丝飘飞起来,缠在鹤舞腕上,轻轻一拉,鹤舞便身不由己地跌回室内。
峭魃君虞用长矛玩弄着大祭司的美穴,口中道:「你虽然是云池门下最出色的弟子,又怎能与碧月池的大祭司相比?纵观南荒,能与月大祭司一较高下者,才有几人?就是子微先元,此刻也插翅难逃。
」峭魃君虞在大祭司艳臀上拍了一记,「月奴,给你两招机会,把她擒下!」月映雪伏在地上,右手三指翘起,红唇轻动道:「朔!」鹤舞眼前一暗,窗外的明月彷佛被乌云吞没,眼前的一切都化为浓重的黑色。
她竭力握紧鹤针,却发现连自己的手指也无法看到。
鹤舞想起她曾听说过的月族法术,但为时已晚。
虽然大祭司只能施出一半的法力,她却彷佛被一个幽深的黑洞吞没,灵力迅速流失,身体变得虚弱。
忽然腰身一紧,被一只大手紧紧抓住。
鹤舞惊叫一声,奋力挥出银针,却彷佛刺在虚空中,浑不着力。
她心头怦怦直跳,身体紧张得颤抖起来。
落到这个淫恶的恶魔手中,会有怎样的遭遇,她连想都不敢想。
「我嗅到处女的香气……」峭魃君虞冰冷而粗硬的手指摸到她脸上,伸进她柔软的唇瓣。
想到这双手曾经沾过人肉,鹤舞几乎呕吐。
忽然间,另一只手伸来,硬生生把她从那双大手中扯出。
「子微先元!」峭魃君虞怒喝声响起。
「锵」的一声锐响,古元剑脱鞘而出。
子微先元一手搂着鹤舞,长剑指向峭魃君虞,冷冷道:「枭王别来无恙。
」峭魃君虞平静下来,冷笑道:「自然无恙。
不过走失了一个下贱的妓奴,此时也已找回。
」专鱼抱着石矛出现在主人身后,显然对子微先元不敢有丝毫大意。
子微先元心里估量,以峭魃君虞现在的实力,他至少有七成把握能将他格杀当场。
即使加上专鱼,也有五成机会。
但旁边的大祭司则增添了无穷变量。
子微先元心神的一点裂隙没能瞒过峭魃君虞的眼睛。
他握紧石矛,往前推去,带着一丝嘲讽道:「此妓身长体丰,肤白姿艳,兼且身具名器,玩味无穷。
公子可曾试过?」石矛缓缓戳进艳穴,在里面猛然用力一拧。
大祭司柔艳的性器被拧得旋转,矛尾顶进蜜穴尽头,彷佛要把花心拧碎。
她发出一声痛叫,白美的大屁股紧夹着长矛颤抖起来。
峭魃君虞暴喝道:「杀了他!」月映雪痛楚地昂起头,扬指朝子微先元弹去。
子微先元长剑递出,用力一绞,月映雪射来的发丝立刻寸寸断裂。
记住地阯發布頁月映雪一击不中,立即反手抓住衣襟,往两边一撕,那条雪白的丝袍应手裂开,露出她雪玉般的肉体。
「弦!」月映雪赤裸着两只雪乳昂起上身,厉声喝道。
手中两截丝袍卷束成棍,一截弯如长弓,一截直如箭矢,无形的弓弦张开,随即朝子微先元射去。
子微先元放开鹤舞,两手执剑,迎风一斩,丝袍束成的箭矢应手破灭,竟是空有其表的虚招。
他剑势未衰,剑锋直刺大祭司高耸的雪乳间。
月映雪脸上露出一丝凄楚的笑意,不闪不避,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来临。
子微先元惊觉到大祭司的死意,她身中血咒,无力反抗施术的峭魃君虞,竟用这种方法来寻死。
子微先元沉肘变招,凌厉的剑风从大祭司胸前掠过,在她雪滑的乳峰上留下一道鲜红的血痕。
室内陡然寂静下来,只剩下几人沉重的呼吸声。
「杀了我。
」月映雪低声道。
子微先元望着大祭司女神般的胴体,长剑凝在半空。
月映雪眼神变得犀利,咬牙道:「你此时不愿杀我,来日你的亲朋好友,必定一一死在我的手中。
」「好一个烈女!」峭魃君虞抬脚踩住大祭司的腰肢,迫使她俯下身,两乳紧贴着地面,斥笑道:「你若真的想死,早就死了,又何必活到今日?到了这时还故作姿态——」子微先元面沉如水,忽然舌绽春雷,暴喝道:「刺客在此!来人啊!」声音在王宫内滚滚传开,响应他的却只有寂静。
峭魃君虞嘲讽道:「公子不必白费力气了。
若宫里还有卫士,早就该出来了。
」子微先元面色不变,一颗心却直沉下去。
祭礼期间夷南王宫一直戒备森严,此处虽然僻居王宫一隅,但方纔爰居带火高飞,就是王宫另一端也看得清清楚楚,怎么会无人察觉?子微先元不再犹豫,挽起惊魂未定的鹤舞弹身疾退。
如果找不出原因所在,夷南这一仗他又是一败涂地了。
专鱼嘶声道:「主人,我去杀他!」「不必。
他是去寻银翼侯。
待他返回,此间大局已定。
」峭魃君虞回头看着地上的月映雪,乌黑的瞳孔透出莫明的光芒。
「叮……」殿外传来玉磬的轻响。
接着神殿大门缓缓推开。
两列侍女鱼贯进入殿内,然后是戴着珠玉王冠的辰瑶女王。
此时已然入夜,数十人的祭礼队伍只有芹蝉举了一支蜡烛,其余的女王、侍女,都隐没在黑暗中。
即使光线黯淡,她们依然步履轻盈,就像在白昼一样从容。
「陛下,请这边走。
」芹蝉恭敬地说道。
女王伸手扶住芹蝉递来的手腕,缓步朝大殿中央走去,两只名侍女捧着锦匣跟在后面。
微弱的烛光在地毯上移动着,不时映出一道阴暗的墨痕。
任何一个人稍一留意,就会发现那些墨痕纵横交错,蛛网般结成一座笼罩整座神殿的法阵。
但丧失了视力的女王却浑然不觉,被她信任的女官一步步引向法阵的中央。
那里绘着一只三眼凶禽,一旦有人踏入凶禽的范围,法阵就会启动,没有人能够从中脱身。
女王娇弱的纤手扶在芹蝉腕上,持续两个月的祭礼耗费了她大量精力,隐在珠帘后的玉脸流露出疲倦的神色,但还是勉力而为,行使自己的职责。
墨痕勾勒出的三只空白禽眼出现在烛光边缘,以芹蝉的镇定,心头也不禁剧跳数下。
当辰瑶踏上禽眼的那一刻,夷南最后一位女王的权力就将宣告结束,由她取而代之。
象征天命与王位的玉牒金杖,都将属于她所有。
此时,距离她毕生的梦想,只有一步之遥。
女王忽然停下脚步。
芹蝉心头一震,连忙道:「陛下,还没到呢。
」辰瑶女王微笑道:「你手上出汗了呢。
」芹蝉颈后掠过一阵寒意,她恭谨地弯下腰,「奴婢失礼了。
请陛下移步。
」「不必了。
」辰瑶女王嫣然一笑,「你心跳有几下很快,想必是已经到了。
」芹蝉面色因恐惧而变得灰白,「陛下,奴婢不知道……」「你自然是知道的。
」女王打断她,「芹蝉,先王留下你的眼目,原本是供我所用。
你怎敢背叛于我?」女王的声音很淡,听在芹蝉耳中,却不啻于晴天霹雳。
她回手往怀中探去,却发现女王那只看似纤弱的玉手搭在她腕上,她使尽力气竟无法挣脱。
芹蝉骇然举目,正迎上辰瑶女王那双没有视觉,却亮如寒星的眼睛。
「知道今日的祭礼是什么吗?」侍女打开盒盖,锦匣内赫然是两颗血肉模糊的头颅。
女王似乎能看到芹蝉因震惊而失色的面孔,讥讽道:「这两位将军都是你入幕之宾,难道不认识了么?你勾结这两名畜牲,将宫内卫士一并调离,就该想到此刻了吧。
」辰瑶女王扬声道:「王城左右宫卫将军勾结外敌,意图谋逆,传我诏令,各夷其三族,族中无分男女一律弃市!」芹蝉面白如纸,她以为自己做得已经足够隐密,没想到却连一个瞎子也瞒不过。
「先王曾道,芹蝉为人缄默,可付以机密。
事已至此你还缄口不语……你既然不说,本王就替你说了吧。
背主求荣者,」辰瑶女王红唇冷冷挑起,「死!」腕上一阵剧痛,芹蝉身不由己地踉跄退去,一跤跌坐在法阵中央凶恶的禽眼上。
芹蝉手中的灯烛彷佛被狂风吹起,整支烛火全部燃烧起来,光明大作。
她手中的玉磬像被一只大手捏住,向内碎裂。
冥冥中传来凶禽凄厉的鸣叫,一道黑色的火焰在圆圈内猛然升起,将芹蝉裹在其中。
她周身衣物尽化,赤裸的身体被无数黑色的火苗烧炙着,痛苦地蜷缩起来。
芹蝉凄厉的哀叫响彻大殿,侍女们虽然目不见物,却都露出惊惧的神色。
辰瑶女王沉静的面容没有丝毫波澜,「若非本王看穿你的卑劣,此时哀叫的就该是我了。
」说着她扬起螓首,「枭王既然已经来了,何不现身一会?」巫羽黑色的羽衣敛起,彷佛一滴水贴着金镶玉嵌的神柱滑下。
「陛下好手段,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弹指间就清理了身边的叛逆。
」记住地阯發布頁辰瑶女王侧耳倾听,却是一个苍老的声音,她双手交握挽在胸前,长长的衣袖紧并着一直垂到膝下,就像在朝会上一样端庄高贵,从容道:「还要多谢阁下设好陷阱,才能轻易除去这贱婢。
」巫羽讶道:「原来你真看不到?」这一声才是她真实的声音。
辰瑶女王皱起眉头,「你是何人?」「巫羽见过陛下。
」「翼道十巫的巫羽?听说你叛出翼道,怎么会投入峭魃君虞座下?」接着她恍然道:「难怪翼道不肯赴会。
想必是在商议对策了。
」巫羽沉默片刻,说道:「只从我身份就推论出这么多,看来真是小看你了。
」辰瑶女王莞尔道:「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呢?」「听说陛下美色如花,却双目失明,我原以为陛下不过徒有其表,只是个受人摆布的傀儡而已。
」「那么你错了。
」辰瑶女王说着露出向往的神色,低语道:「我真想见见你呢。
都说你长得很美……可惜我只能用手指去看了。
」巫羽道:「待陛下交出玉牒金杖,委身我王,充为侍姬,想知道我长什么样,岂不容易?」辰瑶女王笑道:「真是好主意。
待我擒下你也是一样。
」巫羽曼声道:「可惜陛下目不视物,看不到脚下的法阵遍及大殿,此时阵势已成,陛下领着一群盲女,又能走到何处呢?」「是吗?」大殿四周的楹门无风自开,只见外面蹲伏着成排的甲士,他们单膝跪地,一手执矛,一手持盾,列成战阵,夜色下枪旗如林,沉默无声,犹如一群黑色的雕像。
22辰瑶女王扬手道:「此间甲士千二百人,素习夜战,每一个都可以遮目杀敌。
原本为枭王所设,虽然枭王未至,但能擒下昔日十羽殿守护者,本王也可满意。
」「轰」的一声,千余名甲士同时站起,却只发出一声响动。
这些甲士是夷南军中精锐,身经百战,未曾出手就流露出逼人的杀气。
巫羽面沉如水,双袖一招,法阵中燃烧的黑火猛然腾起,烈焰中展开一双黑色的羽翼。
被毒焰炼化过的芹蝉已经彻底改变,她身体还保持着女子的轮廓,双臂却化成羽翼,嘴部变成鸟状的尖喙,衬着她的脸颊,说不出的怪异。
她通体漆黑,肌肤如同铁石,双目紧闭,额头正中开出一只竖目,就像传说中的鬼物人形鸟。
巫羽手一指,化为鸟形的芹蝉艰难地展开双翅。
黑翼过处,殿内金银嵌玉华丽无匹的神柱彷佛被蒙上一层灰色,光泽黯淡下来。
与此同时,殿内纵横交错的墨痕变得扭曲,犹如一张黑色的罗网缓缓张开。
忽然间,一条墨痕从地毯上脱出,像一条长虫昂起身来。
它没有头也没有尾,虫躯扭动着卷住一名侍女的腰肢。
殿外的甲士张开长弓,数枝箭矢同时射出。
劲箭落处,粗大的虫躯溅出几团乌黑的黏液,动作却没有丝毫停滞。
那名侍女目不视物,挣扎着惊恐地叫出声来。
辰瑶女王挑起眉头,外面一名军官道:「大王有令!出声者,斩!」利箭如蝗飞出大殿,将那名侍女当场射杀。
巫羽赞道:「陛下杀伐决断,果然有大武先王之风。
」辰瑶女王道:「我目不视物,大敌当前,出声乱我心耳者自然当斩。
」巫羽笑道:「那大王听到什么了吗?」越来越多的墨痕化为虫躯,就像一盘黑色而硕大的蚯蚓,在大殿内翻滚扭曲。
外面的甲士们没有得到女王的命令,不敢进入这座供奉着历代先王神主的大殿,只能瞄准殿内的巫羽,引弓待发。
那些虫躯无头无尾,扭动中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甚至连空气的流动也被凝滞,就像一丛没有形体的幻影。
虫躯越来越多,延伸到大殿边缘的墨痕渐渐显露形体,最后昂起一条虫首。
那条虫首与其说是头部,不如说是一团软肉,它张开首部细小的嘴,猛然卷身扑向那名被射杀的侍女,贪婪地吞食着她的血肉。
吞食了侍女的血肉之后,妖虫的躯体变得更为粗大,裸露的皮肤透出妖异的黑色,表面彷佛有火苗流动。
它卷身又缠住一名侍女,弓起黑色的躯体,钻进少女的腿缝中。
布帛撕裂声不断响起,那名侍女咬着唇一言不发,右手拿出一柄玉匕,摸索着用力刺进虫体。
虫躯裂开了一个创口,转眼就又合拢,将侍女的手掌裹在其中。
妖虫撕下少女大片大片的衣衫,蠕动着拱入她腿间。
少女白嫩的雪臀被顶得翘起,在空中痛楚的挣扎着,臀间忽然溅出一片殷红的鲜血。
辰瑶女王神色如常,似乎对自己侍女的遭遇毫无所觉。
在她面前,被黑火烧炼的芹蝉渐渐成形,坚如铁石的肌肤慢慢退去黑色。
她额头紧闭的竖目突然睁开,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睛,然后展开双翅,尖如弯钩的长喙疾啄女王的玉颈。
殿外的甲士急忙张弓,却比她晚了一步。
眼看女王就要血溅当场,芹蝉的钩喙忽然停住,接着发出一声凄痛已极的尖啼。
辰瑶女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根金色的令牌,弯如蛇尾的杖尖穿过芹蝉的左翼,将她牢牢钉在地上。
杖身覆盖着细密的鳞甲,杖端的蛇首低垂下来,掩住女王莹白的纤手。
女王失明的美目转到巫羽身上,「我若踏入阵中,也会变成她现在的样子吧。
」巫羽道:「这焚翼之阵是用三只鬼蛹结为法阵,阵中暗藏太阴之火,一旦踏入阵心,就会被炼成邪乌。
」「芹蝉变成了邪乌?」辰瑶女王道:「本王只听说过这种人形怪鸟,那三只鬼蛹是她的食物吧。
」「大王错矣。
这鬼蛹是以邪乌为食。
」芹蝉乌黑的血迹溅在地上,女王脚下的墨痕忽然腾起,缠向她镶有翠玉的丝履。
巫羽手一展,一条长达数丈的鬼蛹挺身伸到殿顶,然后像一条鞭子般猛抽下来。
辰瑶女王柔云般升起,在空中娇叱一声,金杖不失毫厘地刺进虫口,准确得令人难以置信。
一直沉默无声的侍女闻声飞起,十余柄玉匕同时刺向那条鬼蛹。
白色的玉匕彷佛刺入污泥,一连十余击,那条粗长的鬼蛹顿时被拦腰切断,软韧的虫体垂落下来,发出一声闷响。
巫羽脸色骤变,辰瑶女王能击杀阵中鬼蛹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那些侍女与她心意相通,就像她手臂的延长,指挥如意。
她原本与芹蝉相约,利用祭礼的机会一举制服辰瑶女王,攻灭夷南。
没想到这个瞎眼的女王如此精明,不但识破芹蝉的计谋,还将计就计设下陷阱。
萌生退意的巫羽长袖一卷,抬掌按在芹蝉的背上。
芹蝉双臂化为鸟翼,翼尖却还是手掌的形状,她「嘎」的一声厉叫,朝女王扑去。
与此同时,几乎占据整个大殿的虫躯也滚动起来,攻向女王身边的侍女。
「想走么?」辰瑶女王冷喝道。
千余枝利箭应声飞出,直取殿中的巫羽。
巫羽青铜面具下姣美的红唇急速念动咒语,那些箭矢飞到她身旁尺许就像射到一层无形的护罩,纷纷弹落。
巫羽硬生生挡住这过千劲箭,也绝不好受,她面寒如冰,屈指弹出一点黑火,飞身掠出大殿。
芹蝉尖利的啼叫声掩盖了巫羽的动作,辰瑶女王手中金杖一展,扑灭她翼上燃烧的黑火,旁边两名侍女同时出手,玉匕直刺芹蝉肋下。
记住地阯發布頁芹蝉被太阴之火炼烧过的身体坚如铁石,反将两名侍女玉制的匕首震碎,但被女王金杖一击,她刚成形的邪翼几乎折断。
芹蝉额上的竖目怨毒地盯着辰瑶女王,彷佛要滴下血来。
巫羽方才置身殿内,周围的甲士还有顾忌,此时她飞出大殿,甲士们立即全力出手,不等她落上殿顶,利箭便呼啸而至。
箭矢毫无阻碍地穿透了巫羽的身体,在空中不断发出撞击声,那件黑色的羽衣却像影子般冉冉消失了。
「大王!」外面的甲士齐声喝道。
巫羽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辰瑶女王身后,手中的弯匕毒蛇般刺向女王颈侧。
即使在翼道诸位大巫中,巫羽的幻术也堪称出类拔萃。
她引开夷南武士的利箭,再用一点黑火掩住自己的真身,掩到女王身后,即使周围有过千双眼睛,也没有一个人能看出破绽。
但她忽略了一点。
辰瑶女王轻盈地折过身子,丝毫不受她幻术迷惑地一杖击出,正中巫羽手腕。
巫羽弯匕仍握在手中,手臂却微微颤抖,旁边十余名侍女合拢过来,将她围在中间,大殿内纵横交错的鬼蛹伤痕累累,地上洒满黏稠的虫血。
「你忘了,我是看不到的。
」辰瑶女王柔声道:「那些惑人眼目的幻术就不必再使了。
」巫羽脸上的青铜面具看不出丝毫忧惧,说道:「今日见识了女王的手段。
但陛下也未必能占尽上风。
」说着她双足一顿,大殿坚实的地面轰然裂开,现出一个大洞,巫羽纵身而入,随即消失无踪。
谁也没有想到大殿下别有洞穴,殿外空有千余甲士,却只能眼睁睁看着巫羽遁走。
辰瑶女王厉声道:「芹蝉!」芹蝉翅翼纷乱,她几次想冲出大殿,都被甲士的劲箭逼退,饶是她身如铁石,也不免负伤多处。
「你既然连历代先王埋骨之所都泄露出来,那么就去陪伴先王好了。
」女王声音平静,却有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他们地下寂寞,绝不介意你这妖畜!」芹蝉尖啼一声,额上的竖目终于滴下鲜血。
银翼侯连夜调集军队,包围了王宫,然后亲自带领卫士入见女王。
得知外敌已去,内奸被擒,女王安然无恙,银翼侯才放下心来。
接到消息,他重新布置了王宫的守卫,派出千余弓手将凤清菊居住的别院重重围住。
「峭魃君虞当然不会蠢到等人来抓,但谨慎些总是好的。
」银翼侯又道:「可他为何在此出现?难道是因为凤仙子?」子微先元似乎有些心神不属,「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但我来时并未见到仙子。
」依照诺言,他没有透露碧月池的大祭司曾在此居留的消息。
厅内散落着几根火红的羽毛,窗户留下了焚烧的痕迹。
楼上房间里还保留着剧斗过的痕迹,纱帐垂下半边,上面印着一个殷红的掌印。
子微先元刚要开口,却怔住了。
窗前映出一个女子美好的身影,她青丝如黛,白衣胜雪,手中挽着一支玉箫,正是采药归来的凤清菊。
「原来是仙子!」银翼侯显然心情大佳,开怀道:「老夫只怕仙子撞上那个吃人的魔王,能无恙归来最好不过!」凤清菊道:「多谢君侯挂怀。
」银翼侯又询问几句,这才离开去巡视城内的防卫。
两人沉默片刻,凤清菊轻叹道:「终于还是未能瞒过峭魃君虞。
」子微先元道:「是我迟来一步。
」「大祭司血咒未解,早晚都无法避免。
」凤清菊道:「我原以为大祭司留在宫城能避开枭王的耳目,没想到还是被他觉察到了。
」「我不明白。
」子微先元道:「峭魃君虞既然来到王城,为何偷袭女王时没有出手?如果加上他与大祭司,定然胜算大增。
」他不知道峭魃君虞与巫羽彼此心有忌惮,极少一同行事。
凤清菊摇了摇头,「谁也不知道峭魃君虞会怎么做。
也许他事先已经知道计谋败露,也许他还留有后着。
」「我与他交过几次手,以他的行事来看,未达目的绝不肯善罢干休。
」凤清菊思索片刻,忽然道:「公子可有兴夜游夷南?」子微先元一怔,然后笑道:「自当从命。
」夷南城有三分之一都建在水上,长堤两侧停靠着无数船只,风起时随波摇曳,彷佛一首无声的乐曲。
「听说仙子去山中采药,可采到了么?」凤清菊讶道:「你居然能懂得禽语?」子微先元谦虚地说道:「小时学过一些。
」凤清菊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与鹤舞不同,她知道这种天赋是学不来的。
她不再追问,说道:「药还差了几味,只怕夷南未必有。
早知噬魂血咒存世,离宫时我就带了来。
」这回轮到子微先元惊讶了,「仙子能解此咒?」凤清菊道:「想要彻底解除血咒,只有杀死施术者一途。
这种药只是能掩盖大祭司的气息,避免被人察觉。
」「仙子与大祭司相熟么?」「素不相识。
」她自然知道子微先元想问什么,独闯枭军,救出大祭司,绝不是偶然为之。
「我这次来,只是想向她打听一个人。
」「谁?」凤清菊一笑,没有说话。
子微先元歉然道:「在下冒昧了。
」「我娘。
」隔了一会儿,凤清菊轻声道:「我自小被送到玄峰,从未见过我娘。
这次离宫,师父说月祭司可能会知道我娘的下落。
没想到我还在途中,碧月池就被枭军毁了。
」子微先元知道自己问得唐突,她毫不隐瞒地说出隐私,让他惊讶之余还有些欣喜,连忙道:「我也没有见过我娘。
我没有你那么好运气被送到源下宫,小时候我跟父亲四处流浪,后来才拜入云池门下。
有时候我做梦,会梦到一个盘着高髻,像神仙一样的女人,我想,那就是我娘了。
」凤清菊道:「我也梦见过。
不过我不记得她的模样,只记得她发上一根碧绿的簪子,簪上悬着一只小小的玉鸟,在眼前一晃一晃。
还有她身上的香味,甜甜的,像茉莉花。
」「啊,我梦里从来都没有味道,也没有颜色。
」子微先元感觉很吃亏,「就像水墨一样,只有黑白的。
」「那你还有爹爹啊,我连爹爹也没有见过,甚至不知道他是谁。
」子微先元道:「我爹爹已经去世了。
」「啊,对不起。
」「没关系。
」子微先元洒然道:「我爹爹的墓在东方大海的边上,每年秋天,墨宗主都会带我去看他。
小时候我问我娘是谁,我爹爹总说长大了就告诉我。
我现在长大了,他却没办法告诉我了。
」子微先元耸了耸肩,说道:「学会卜筮之后,我曾经卜过一卦。
可惜你知道,卜不自占,为自己占卜总是不准的。
」「你会卜筮?」子微先元挑起眉锋,「要试试吗?」子微先元随意采了把草,抖去叶片,正是五十之数。
他让凤清菊抽去一根,将剩下四十九支撒在地上,然后根据纵横交错的草枝画出卦象。
他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不好么?」凤清菊担心地问。
「卦象是山,你母亲这时是在山中的庭院里。
但你会在一座桥上看到她。
然后又过了很久,才会相会。
」凤清菊思索着他的预言,过了会儿笑道:「希望你不是故意安慰我的。
」「准不准日后自见分晓。
」子微先元一笑抹去了卦象。
他没有撒谎,只是漏说了最后一爻。
那一爻是屯卦上六,卦辞是: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两人御风而行,已经到了长堤尽头。
眼前是浩无边际的瑶湖,岸上渔船的灯火零星闪亮,夜已经深了。
子微先元道:「仙子可是要夜游瑶湖么?」凤清菊一笑,道:「正有此意。
」子微先元道:「仙子怎么知道峭魃君虞是在湖中?」「夷南城戒备森严,枭王就此离开也就罢了。
如果他仍有所图,哪里能比瑶湖更容易藏身呢?」子微先元道:「瑶湖这么大,中间没有落脚处,我去借一条船来。
」他到岸边与一个未睡的渔夫交谈片刻,借了条舢板。
两人同乘一舟,子微先元操起船桨,小舟箭矢般驶入碧湖。
夜风满袖,凤清菊立在船头,白衣飘舞犹如天际的仙子。
月过中天,此时已是子时。
一个月前,峭魃君虞的使者来到夷南,要求辰瑶女王在这一天交上金杖玉牒,臣服在枭王脚下。
夷南王宫的祭礼也将在这一日傍晚结束,辰瑶女王会在夷光殿举行大宴,邀请列国使节和诸秘御法宗的贵宾。
记住地阯發布頁23「死亡,没有你想的那样轻松。
我死过一次,比你更了解死亡的味道。
」月映雪赤裸的肉体颀长而丰满,她赤条条立在子夜的庭院中,光洁的肌肤上洒满残月的银辉。
在她身侧,林立着两排青黑色的身影。
那些骁勇的碧月武士们蒙着一层死亡气息,脸上呈现出巫毒发作的幽蓝色,彷佛淬过剧毒的铁器。
峭魃君虞像君主一样高高坐在台阶顶端,身下不是座椅,而是一具雪白的肉体。
她看到碧琳,这位碧月族曾经的女祭司,匍匐在峭魃君虞身下,用柔软的腰身充当主人的座椅。
而她最忠实的女祭司碧琴,如今已经成为一具尸体。
「走过来,抬起腿。
」峭魃君虞命令道。
月映雪走到台阶上,然后抬起一条修长的玉腿,用手挽住脚踝,笔直抬起。
在她腿间,那只娇美的性器鲜花般柔艳的绽开。
峭魃君虞的手指伸入那团微湿的花香气息,像把玩一件玉器般摸弄着她丰腻的性器。
一只黑色的大鸟掠过庭院,在殿角忽然停住,幻化成巫羽的形态,她脸上的青铜面具月光下彷佛厉鬼,紧抿的红唇却宛如玛瑙琢成,精致无比。
峭魃君虞停下手指,「国师可是负了伤?」巫羽左手系着一块纱布,上面还有血迹,显然从地穴脱身并没有那么轻松。
峭魃君虞一摆手,随他同来的那名枭御姬立即奉上一盏果酒。
巫羽挥袖拂开,接着手掌从袖中翻出,利刃般切入那名女子胸口,抓出她的心脏,然后取出一只玉颈药瓶,将鲜血挤入瓶内,张口服下。
翼道以明暗为两翼,左翼为明,修习各种长生诛邪的法术,右翼为暗,盛行着各种骇人听闻的黑巫术。
自从叛出翼道之后,巫羽就弃左翼法术于不顾,转而修炼右翼的黑巫术。
在峭魃君虞用之不竭的人力支持下,巫羽的修为突飞猛进。
巫羽面色转常,她游目四顾,目光落在月映雪身上,就再无法挪开。
「碧月池这些漏网之鱼被人一网成擒,功绩不小。
」「若不是国师炼制的巫毒,君虞怎能轻易制服他们。
」巫羽冷哼一声。
与辰瑶女王对阵时,峭魃君虞明明就在宫中,却隐身不出。
结果在辰瑶女王出人意料的精明下,不仅折损了芹蝉这名内应,连她也负伤铩羽而归。
峭魃君虞像是没有看到她的不满,说道:「今日侥幸捉回碧月池的逃奴,还请国师处置。
」说着峭拍了拍手。
身后的厅堂内爬出一具白色的肉体。
那是个半人半兽的生物,有着女人的面孔和腰臀,却生着野兽的皮毛、爪子和尾巴,就像一个纯静的美女与一头白狐混合而成,看上去妖异之极。
月映雪认出那是她手下的女祭司碧韵,胸口猛然一窒。
「处置?」巫羽上下打量着兽化的碧韵,「你是想把这贱奴也做成这种模样?」「变成半人半兽的怪物,」峭魃君虞道:「她就不会乱跑了。
」月映雪淡绿色的眼眸猛然瞪大,失声道:「不!我——」巫羽扬指点在月映雪颈下,封了她的声音。
「这贱奴身材高大,变成狐狸太委屈了。
或者可以变成一匹母马……」巫羽用手指挑起月映雪的下巴,观赏着她美艳的面孔,忽然嫣然一笑,「不知为何,我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离岛十里处,一艘大船在月色下靠近舢板,有人高声道:「君上请公子一叙。
」子微先元面露苦笑,他并不想跟申服君冲突,尤其是这个时候。
但申服君摆明了不肯罢干休,让他也觉得头痛。
子微先元掠上大船,长揖道:「子微先元见过君上。
」船舱极大,申服君盘膝坐在绯紫色的帷幕内,戴着一顶细长的高冠,旁边跪着一个黑衣的少女,正是昨晚子微先元放走的女刺客。
「贱婢!」申服君冷冰冰道:「你身为死士,出手无功还有脸回来?去服营役一年,再行论罪!」少女脸孔一片雪白,俯身叩首,「谢君上。
」所谓营役,就是充当军妓,对女子摧残之烈莫过于此。
子微先元心下不忍,说道:「君上明鉴,贵属已然尽力,在下能够逃生只是运气使然。
」申服君冷哼一声,抬眼看着子微先元,「云池宗好盛的气焰,连我处置婢奴也要管吗?」「不敢。
」子微先元从容道:「敝宗失礼处自当向君上致歉,但鹳辛无心之失,君上因此就要取他首级,勿宁太过?」申服君寒声道:「百越律令,伤及上大夫者,死!本君裂土受封,难道还不及区区一个上大夫?」「百越律令未必能行及夷南。
」子微先元当日见过申服君抛下门人独自遁走,对他为人颇为不齿,言语间少了几分客气,「君上别有所命,先元自当遵从。
但我云池宗从不抛弃门中弟子,要让敝宗弟子抵命,恕难从命。
」申服君「呯」的一声摔碎了手中的玉盏,几乎同一剎那,子微先元眼中杀气大盛,翻腕按住剑柄。
「绷」,帷幕外传来机括震动的响声,七枝弩矢穿过绯纱,朝子微先元射来。
这种弩机由北方传来,射速超过弓箭数倍,二十丈内可以洞穿七层皮甲,是军中最犀利的武器。
子微先元拔剑在手,电光火石间磕飞了两枝弩矢,护住要害,同时闪身避开。
肩头和大腿同时剧痛,终究还是中了两箭。
子微先元伸臂抓住申服君的衣襟,长剑一翻,架在他颈中。
从弩机震响到长剑在颈,不过是弹指之间,两枝弩箭犹在子微先元身上震颤,鲜血还来不及流出。
子微先元沉声道:「君上可是要取先元性命?」申服君本身就是昊教神官,正面对敌,也不会一招就被子微先元擒下,但他先伤于枭峒,又伤于鹳辛飞叉之下,此时更是稳操胜券,不免大意。
没想到这个浪荡公子会如此悍勇。
鲜血这时才透过白衣,子微先元手指稳若盘石,秋水般的剑锋抵在申服君须下,随时都能切断他的喉咙。
申服君神情不变,额上却冒出冷汗,帷幕外暗伏的武士投鼠忌器,不敢稍动。
跪在旁边的少女忽然道:「杀了他!」说着亮出腕下一柄尖刀,朝申服君胸口刺去。
子微先元虽然制住申服君,却绝不想杀他,毕竟申服君是百越权贵,一旦他血溅当场,云池宗也不用在百越混了。
说到底,双方并没有解不开的死结。
「且慢!」子微先元抬手托住少女的手腕,将她这一刀引向空处。
突然一阵剧痛,彷佛毒蛇伸长尖牙,穿透了他的大腿。
那少女一刀刺出,肘尖却陷落地划了个半弧,狠狠顶在弩矢末尾,将整枝弩箭顶入子微先元大腿。
子微先元长剑一振,在申服君颈下划出一条长长的血痕,跄踉着向后退去。
跪在地上的少女像乳虎一样猛然扑出,举刀刺向子微先元腰下,与此同时,弩弓的机括声再次响起。
空中飘下一抹碧绿的光辉,凤清菊玉箫一转,疾飞的弩矢像被磁石吸引,落在箫上,发出一阵轻悦的「叮叮」声。
她顺势一挑,用箫尾点在那少女腕上。
那少女应箫弹回,手中的尖刀锵啷落地。
「走。
」凤清菊一扯子微先元,斜身飞出船舱。
几名暗伏的武士跃出,都被她挥袖拂开。
申服君按住颈上的剑痕,望着两人飞离的方向,忽然一掌掴去,在那少女脸上留下一个血淋淋的掌痕。
「贱婢!想害死我吗?」子微先元咬住滴血的长剑,用手指硬生生将弩矢挖出。
凤清菊背过身,不去看他迸涌的鲜血。
子微先元抛下箭枝,用衣服将伤口裹住,然后取下长剑,吐了口气。
凤清菊道:「申服君竟是这样一个小人,气量偏狭。
」子微先元苦笑道:「也许我是故意激怒他,逼他出手。
」「是吗?」子微先元点了点头,「我确是有意激怒他。
颧辛和祭彤两个太鲁莽,说起来还是我们的不是。
何况申服君遣来的死士还被我们杀了几个。
所以我想激他动手,在船上吃些亏败给他,算是扯平。
没想到他竟然想要我性命。
」凤清菊一双妙目落在他身上,「你似乎不想与申服君为敌。
」「大敌当前,自然要同仇敌忾。
」子微先元叹了口气,「那个女子真是骗过我了。
我以为她真的想杀申服君。
为什么不杀呢?申服君一死,她不就解脱了?」「权贵豢养的死士,不能以常理忖度。
」凤清菊道:「下一次你就该小心了,别再相信一名死士。
」「我还不明白,申服君为何想要杀我?他虽然气量狭小,但绝非不识轻重之辈。
」子微先元默然思索片刻,脸色忽然变得凝重。
「我要立刻去见女王。
」「哦?」子微先元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城外伏有大军。
」「枭武士么?」「不。
是百越的水师。
」记住地阯發布頁「百越战事虽急,但国中带甲百万,绝不至于连一支军队也调不出来。
」峭魃君虞道:「它召集南荒秘御法宗悬下重赏,施的是一石三鸟之计,待我与夷南血战连场,它再挥师入城,收拾残局。
到时我铩羽返回枭峒,它就可兵不血刃吞并夷南,还重创了其它秘御法宗。
」专鱼不明白,「百越为什么要吞并夷南?」「夷南虽然还有一个辰瑶女王,但已近绝嗣。
百越曾数次赴夷南求婚,都被辰瑶女王拒绝。
她也知道,一旦与百越联姻,夷南诸王的宗庙就没有人祭祀了。
」峭魃君虞看向专鱼,「把辰瑶女王许配给你如何?」专鱼愕然道:「我?」「让你当夷南国主还不好?女王虽然是个瞎子,但姿色绝佳,玩起来定然别有风味。
」专鱼嘿嘿笑了几声,佝偻着身子摸了摸脑袋。
峭魃君虞一笑道:「明日就是约定的时间,我的枭军不出现,你猜百越埋伏的水师能忍耐几天?」专鱼想了一会儿,「半个月。
」「那好。
」峭魃君虞起身道:「去夷南城散播谣言,就说我在碧月池身负重伤,枭军惨胜,无力进攻夷南。
我要让百越伏兵三天内出现。
这一次,我是后面的黄雀。
」峭魃君虞踏入后堂,只见巫羽跪坐席上,月映雪赤体伏在她身前,光洁的玉背上血痕斑斑。
见巫羽没有动手,峭魃君虞问道:「国师的鬼兽刺青已经好了?」巫羽扬手在月映雪背上一抹,血迹下是如雪的肌肤,看不到丝毫伤痕。
「我倒忘了大祭司的圣血。
」巫羽冰冷的声音中有着无法克制的恨意。
她拿起一枚银针,深深刺入月映雪体内。
大祭司雪白的肌肤冒出一滴血珠,银针拔出,那个细小的伤口随即愈合,甚至来不及填上颜料。
巫羽收起银针,「待我沥干她的血液,再行纹刺。
」峭魃君虞神情微动,月映雪身体被血咒控制,虽然美目中流露绝望的神情,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今晚你是陪我呢,还是陪那些鬼毒武士?以你的圣血,就是被他们奸过也不会死吧。
」月映雪宁愿死,也不愿被死去的族人奸淫,更不愿与自己的骨血乱伦。
但她没有选择。
峭魃君虞将一条狗链套在月映雪白滑的颈中,牵着她走入内堂。
夷光殿位于王城正中,殿高五丈,广二十丈,气势恢弘。
自午时起,宫内的侍从们就开始张起帷幕,陈设案几,在灯内注入清油。
当阳光没入山梁,宾客们陆续抵达。
夷光殿内左右各设席位,左侧是列国使节。
头戴高冠,宽袍大袖的是淮左淮右两国使者,他们是北方的天子分封于此的姬姓诸侯,国势虽然平常,地位却在列国之上。
服色尚白,披发带剑的是郦渚使节,郦渚人崇拜白鸟,无论男女都有种超凡脱俗的飘逸气质。
然后是姑胥,紧邻着百越的城国,整个国家只有一座城市,却汇聚了南荒三分之一的财富。
如果说夷南是半土半水的国度,泽貊就完全属于水,他们的浮都就建在水上。
为了便于水下生活,泽貊人都截断头发,并且在身上纹刺各种纹身,以惊走水中的大鱼恶蛟。
他们的使节也同样如此,裸露的手臂和脖颈都能看到蓝黑色的花纹。
榕瓯人崇拜星辰,传说他们的祖先来自于星宿勾陈,这使得榕瓯人始终有种独有的冷漠气质,即使在宴席上,也显得落落寡和。
与他们形成鲜明对照的,是性烈如火的离族人。
离族的使节不是别人,正是祭彤。
他是以离族少主的身份出席宴会,昨晚几乎同一时间,他和鹳辛也遭遇百越武士的袭击,幸好两人反应迅速,未曾吃亏。
祭彤一边与宾客们谈笑风生,一边搜寻百越使节的行踪。
但最上首一席始终空着。
紧邻着是来自鹳辛家乡的渠受使节,他们是天生的武士,质朴而勇敢,自从承认胤都的盟主地位之后,他们就是百越最为忠诚的战士。
最后一位使节是獠人,这是数年前才臣服百越的部族。
他们戴着兽牙制成项链,生活在深山密林之中。
臣服百越之前,粗犷凶悍的獠人一直是列国最为头痛的敌人。
相比之下,右侧的席位就冷清了许多。
在南荒拥有绝对势力的昊教与翼道出人意料的缺席,使秘御法宗的席位空余了许多。
子微先元的任务并未完成,备受注目的源下宫无人出席。
第三席的云池宗坐着一位中年男子,鹳辛和鹤舞坐在他身后,却没有看到子微先元。
往下是冥修,这是一个神秘的教派,他们的祭坛建在泽貊的大泽中,与外界交往不多,但冥修宗在精神领域的修为任谁也不敢小视。
衣服上绘着星象的是勾漠,他们佩戴着各种各样的玉制法器,对星辰的运行有着独特的理解,并从中汲取力量。
随后几席是各部族的大巫和法师,银翼侯和夷南贵族作为陪客列在席末。
24穿着盛装的辰瑶女王缓步走上王座,她戴着珠冠,修长的眉峰一直伸到鬓侧,那双沉静的眼眸宛如秋水,任谁也看不出她竟是个瞎子。
辰瑶女王美目扫过全场,缓缓说道:「夷南僻居南荒,国无长物,诸位贵宾远道而来,舟车劳顿,辰瑶在此谢过。
」辰瑶女王举杯相敬,等众人饮完,又道:「今日南荒十国同聚夷南,都是为了新出现的魔王峭魃君虞。
卢依被灭,诸位都已知晓,日前传来消息,碧月也被枭军攻陷。
」众宾一片哗然,此时多数人还没有得到碧月被灭的消息,他们都以为枭军已抵达夷南城下,没想到会在数百里外的碧月出现。
淮右的使节说道:「闻说碧月一役枭军折损大半,已经退回枭峒,不知大王可有消息?」姑胥使节道:「非但枭军伤亡残重,碧月池失陷时,枭王也被月大祭司重创,性命危在旦夕。
」宾客们又是一阵哗然,姑胥商达天下,消息最为灵通,他这样说,必有所据。
鹤舞忍不住道:「枭军夜半来袭,碧月池猝不及防,几乎没有还手之力,枭军根本没有伤亡惨重。
峭魃君虞负伤更是虚传,月大祭司根本没有伤到他。
」有人问道:「你是何人?怎么知道当时情景?」鹤舞起身道:「我是云池宗弟子,当时与子微师叔就在碧月池。
」勾漠席上一位星士道:「碧月池月大祭司修为力压南荒,月神弓更是上古神兵,难道也敌不过峭魃君虞?」一个阴恻恻的声音说道:「我倒听说云池宗有人勾结枭王,暗算了大祭司。
」鹤舞涨红了脸,「你胡说!」那个声音说道:「我问你,你当时在碧月池,月大祭司是如何负于枭王的?」鹤舞道:「大祭司中了噬魂血咒,才败给峭魃君虞。
」听到噬魂血咒,诸国使节并没有太多讶异,但右侧秘御法宗众人都为之动容。
修炼噬魂血咒的魂鼓已经失落多年,当日峭魃君虞传语夷南,要求辰瑶女王将名字刻在鼓上,众人只觉得奇怪,没想到这只魂鼓真落入峭魃君虞手中。
那人尖声道:「噬魂血咒必须以鲜血为祭,亲自注入咒文才可生效。
你既然在场,敢问月大祭司怎会自己把血注入咒文?」鹤舞为之语塞。
子微先元被人在身上设下血咒,无论怎么解释都难免令人生疑。
迟疑间,那个声音冷笑道:「听说正是云池宗弟子设下圈套,诱使月大祭司中计,难怪你不敢言!」鹤舞瞪大眼睛在人群中搜索,却没有发现说话者的踪迹。
坐在前面的中年男子长身道:「在下云池宗墨长风,不知阁下是哪位?」一个身影跃上几案,却是一个身高不及三尺的侏儒,他身形瘦小,狭小的眼睛闪动着妖厉的光芒,腰间插着三把刀,每一把都比他身体更长。
侏儒用刺耳的声音说道:「犬浞石蠹。
」犬浞人是南荒最矮小的种族,成年男子的身高也极少超过四尺,但南荒每个人都知道,最好不要招惹犬浞的术者,他们也许不是最强的武士,但睚眦必报的性格,会使贪婪而狡诈的犬浞人成为最危险的敌人。
墨长风道:「阁下指责我云池宗暗害碧月池大祭司,有何凭据?」石蠹咬着尖尖的牙齿,发出一声狞笑,「云池宗弟子一到夷南,就刺伤了百越申服君,如今百越与昊教双双缺席,翼道不知所踪,你以为云池宗坐了首席就能一手遮天吗?」墨长风沉声道:「敢问阁下,说我云池宗暗害月大祭司,有何凭据?」石蠹厉声道:「凭据就是我手中的犬齿刀!」他锵的一声拔出长刀,只见细窄的刀身上遍布着狗牙般的尖钩。
银翼侯呯的一拍几案,高声道:「犬浞人!你还把我夷南族在眼中吗?」「银翼侯稍安勿燥,」一个沉静的声音响起,辰瑶女王缓缓道:「诸位都是为新出的魔头峭魃君虞而来,如今大敌未至,何以妄动干戈?」「卢依与碧月先后被灭,此事震动南荒,今日夷光殿中诸位,都是我夷南贵宾,自当休戚与共。
那些道听途说的言辞未必是真。
」辰瑶女王拿起铜爵,「石蠹君,请满饮此爵。
」记住地阯發布頁石蠹抬脚踢起酒爵,正当银翼侯要发怒时,石蠹仰脸张口咬住爵沿,将爵中清酒一口吸干,没有漏下一滴。
辰瑶女王嫣然一笑,奉爵道:「墨君。
」「君有赐,不敢辞。
」墨长风举起酒爵,从容饮尽。
一场争斗化为无形。
这场宴会表面上尽欢而散,但与宴者心里都不轻松。
席间银翼侯与诸国使节商议将援军分开守城,但作为南荒君长的百越和昊教都没有出面,银翼侯虽尽力游说,也未能达成任何实质性的协议。
诸国援军共计七千,最多的是獠族三千武士,最少的是淮右兵车十乘,步卒百人。
淮左与淮右国小兵寡,出兵更多是象征性的。
如今北国诸强争作盟主,挟天子而朝诸侯,还给予王室表面的尊重,两国才能苟延至今。
谁都知道,一旦天子式微,这两个宗亲国迟早要被百越吞并。
相比于诸国使节各怀异志,各秘御法宗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诸国兵卒习于征战,但想要斩下峭魃君虞的首级,还得靠这些纵横南荒的强者。
百越举国为赏的巨大诱惑,使每个人都蠢蠢欲动。
杀死峭魃君虞,就能获得卢依的土地子民,成为一方诸侯,对他们具有莫大的吸引力。
辰瑶女王回到寝宫,子微先元与凤清菊已等候多时。
他被弩矢射伤,失了不少血,脸色还有些苍白。
「大王,各国使节都是怎么说的?」辰瑶女王道:「公子猜呢?」「獠人必定力主出战,在城外迎击枭军。
淮左淮右使节议论宗族谱系谈笑风生,说到军武必定缄口不言。
离人和渠受力主坚守,静观待变。
姑胥、郦渚、泽貊和榕瓯棱两可。
」辰瑶女王击节道:「公子所言有如目睹。
只是獠人所议不是在城外迎击,而是由夷南先驱,大军直取枭峒。
」「陛下以为呢?」辰瑶女王道:「席间不少使节都称枭军在碧月池遭受重创,枭王重伤。
公子怎么看?」子微先元闻之愕然,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枭军的实力,碧月池一役,枭军可谓兵不血刃,惶论重创。
至于峭魃君虞,虽然比他想象中更弱,但也看不出身负重伤。
他沉吟片刻,「无论是枭军和枭王都没有受到重创,这是可以断定的。
他既然知道我和凤仙子都在夷南,该知道这样的流言瞒不过陛下,可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流言……」「也许这流言针对的不是大王,」凤清菊道:「而是百越的伏兵。
」子微先元虎目一亮,辰瑶女王也为之动容,「如此说来,峭魃君虞已经立定主意,要等百越与我两败俱伤。
」辰瑶女王顿了一下,「公子不妨再猜猜诸秘御法宗的见解如何。
」「墨师兄为人稳重,有他在,定可主持大局。
我云池与夷南结为盟友,自当竭尽全力。
申服君缺席宴会,会引起不少人的疑虑。
申服君虽然气量狭小,但并不鲁莽,他如此作为,必定有所倚持。
我怀疑百越潜伏的军力会在两万以上。
」「至于翼道,这次不露面,多半不是因为避嫌。
翼道昔日的叛徒巫羽如今是枭王国师,他们突然收手,很可能是居中观望。
等夷南战事分晓,才会出现。
」子微先元道:「冥修、勾漠和其它宗派各怀心思,那就难以论定了。
」辰瑶女王道:「公子可知,犬浞有人在席间指云池与枭王勾结,攻陷碧月池么?」子微先元脸色凝重起来,犬浞与百越关系菲浅,他们出来将水搅混,很可能是得到百越授意。
云池宗近年来声势渐炽,如果进入百越,必定对昊教形成威胁。
眼下云池宗真的与夷南共乘一舟,一旦船倾,百越军横扫夷南的同时,也不会放过云池宗。
犬浞这一唱,只是为后面声讨云池宗作下铺垫。
良久,子微先元苦笑道:「我云池想进入百越,看来是困难重重。
」他这一语,不动声色地点出了云池宗与昊教可能的冲突。
辰瑶女王是有心人,一听自然明白。
「银翼侯数次邀请,来到夷南的碧月族人却始终没有出席。
宴会上突然接到消息,那些月女和武士们称已经接到月大祭司的命令,举族迁往他处。
」子微先元与凤清菊面面相觑,再想不到两位女祭司会在这时作出决定,离开夷南。
「既然如此,夷南城的防守就要重新布置了。
现在这种情景,各国援军除了离族和渠受都不可信任,尤其是獠人,最好能把他们移到城外。
」辰瑶女王笑道:「我不通军务,如何布置,由你和银翼侯操持好了。
如果能戒备森严,让百越人知难而退最好。
」说着她挽起凤清菊,「我和仙子进去说话。
」时近七月,正是夷南酷暑天气。
夷南调集了所有的兵力等待与强敌决一死战,枭军却像消失了一样,始终没有出现。
经过三天令人窒息的平静,二十四日午夜,突如其来的号角声打破了夷南城的沉默。
随着号角声起,长堤上轰然燃起一堆巨大的篝火,接着篝火接连亮起,沿着长堤一直延伸到夷南城中,最后点亮了王城高处的火炬。
冲天的火光照亮了瑶湖,映出水面上数以百计的木舟。
那些大舟船身狭长,船首弯翘,两侧绘制着凤鸟图案,正是纵横南荒的百越战船。
此时火光大起,一直隐藏在夜色中的船队突然暴露火光中,顿时进退失矩。
银翼侯身披战甲立在堤岸尽头的高台上,身后是墨长风、祭彤和鹳辛,银翼侯山羊胡子倔强地向上翘起,高声道:「来的可是百越友军么?」经过一阵短暂的慌乱,一艘巨舰驶出队列,船首一名盔竖长翎的武将喝道:「正是百越援军,我等为解夷南之围而来。
快让路让我等靠岸。
」银翼侯道:「多谢贵军舟楫劳顿,我军连日严阵以待,并无枭军踪迹。
夷南城狭地小,容纳不了这么多援军。
不如先撤回三十里,在湖中扎营。
」率军前来的是百越大将苏浮。
他本来接到王命,令他率部援助夷南。
但大军未至,中途遇到了持有使君节杖的申服君。
申服君力劝苏浮隐身湖中,不与夷南接触。
他言道:百越对夷南觊觎已久,原想两国联姻,合为一国,却被辰瑶女王拒绝。
这次百越出动三万水师,完全可以夷南与枭军两败俱伤时挥师入城,一举吞并夷南,功绩较之驰援更强十倍。
申服君是百越权臣,他的话语令苏浮大为意动,于是停在瑶湖深处,不再进发。
可数日前接到线报,称枭军在碧月一役损失惨重,枭王伤重不起,已经无力北上。
苏浮接信大为踌躇,枭军既然未至,再强行入城,就要面临与夷南全军冲突的风险。
但申服君一力主战,他伤势未愈,扶几道:「良机稍纵即逝,以我百越水军之强,夷南城旦夕可下。
此时退则一无所成,劳师远征,不免畏战失敌之讥;进则大功可期,一旦攻下夷南,将辰瑶女王献俘胤都,将军功绩足以裂土封君。
」苏浮被申服君说动,大军已出,无故退兵自然不会甘心。
夷南城临水而建,只在南部设有城墙,北面的瑶湖无险可守,眼下夷南对这支百越水军毫无防备,真能趁虚而入攻占夷南,那就是一桩大功。
经过三天的等待,枭军始终没有音讯,更坐实了枭军在碧月损伤惨重的消息。
于是苏浮率领百越水师漏夜南下,准备趁夷南不备,一举登岸占据要津,攻陷王城。
没想到夷南像是早有预料般列阵以待,把百越军逼在湖中。
苏浮对银翼侯颇为忌惮,但这会儿已经骑虎难下,闻言怒道:「银翼侯!我军星夜来援,你却百般阻挠,拒不让我军登岸,这就是夷南待客的礼数吗?」银翼侯中气十足地说道:「要登岸自然可以,请将军独自上堤,入宫拜见我王,至于水师还请退回湖中。
」苏浮身后的谋士道:「将军,事已至此,只能强取了。
」苏浮握住剑柄,缓缓拔出佩剑。
「苏浮要下令了。
」祭彤道:「我去扰他后路。
」鹳辛道:「我打头阵。
」银翼侯点头应允。
两人同时跃起,飞身掠下高台。
苏浮拔出佩剑,厉声道:「老匹夫!我军千里来援,却被你拒之门外!敢欺我百越无人吗!待本将军擒下你这老狗,再于辰瑶面前问罪!诸军,进!」偷袭变成正面交战,百越水师不再隐藏行踪,鼓声隆隆响起,数以百计的长舟同时树起白色的凤鸟战旗,鼓桨进发。
埋伏在湖中的百越水师不下三万,分为三军,共有巨舰二十艘,各能容纳五百人;大船一百艘,各能容纳一百五十人;另外还有轻舟二百,可容纳二十五人。
这时舟楫尽出,数以百计的战船彷佛盖住了湖面。
一叶扁舟逆风迎上百越战船,立在船头的鹳辛腾身跃起,鹰一般飞上船首。
这是一艘可以容纳一百五十名战士的大船,为了便于水上交战,船首卷云般扬起,上面树着百越战旗。
指挥这艘战船的是百越一名旗将,他站在旗下,身边陈列战鼓,头顶的铁盔上飘扬白色的翎羽。
在他周围是二十名负责攻杀的百越精锐,他们用的武器是专在水上作战的长戈,柄长一丈二尺,戈首侧面有横伸的弯刃,可以钩住敌船,刺杀敌军。
百越的武士们齐声大喝,挺戈疾刺。
鹳辛大鸟般掠起,越过脚下林立的长戈,在空中身体一侧,挥手掷出飞叉。
那名百越旗将拔刀挡住飞叉,顿时全身一震,身不由己地向后跌去,撞在旗杆上。
那飞叉连柄长不过七寸,重不及半斤,力道却如同千钧巨石,震得他气血翻涌。
百越旗将来不及稳住身体,又一道乌光闪电般飞来,不等他佩刀举起,就刺进他胸口。
鹳辛扬手抓住一柄刺来的长戈,往回一拽再猛然递出,戈尾重重击在那名武士胸口,将他击得口喷鲜血。
鹳辛一把夺过长戈,一手攀住旗杆,然后挥戈荡开武士们刺来的兵器,双足一沉,已踏在船头。
趁百越武士长戈荡开,来不及重新刺出的空隙,鹳辛抢过那名旗将的佩刀,反手将他的头颅与旗杆一并砍断。
白色的凤鸟旗帜「卡」的折断落入湖中,鹳辛扔下佩刀,一手挽着长戈,一手提着百越旗将的头颅,高高举起。
堤岸上的夷南军同声高呼,百越军则为之气夺。
银翼侯抓住颌下的山羊胡,呵呵而笑,说道:「这几名少年勇武过人,将来必成大器。
」墨长风道:「君侯过奖了。
」银翼侯老气横秋地说道:「贵宗这几名弟子都是人中龙凤,云池宗布局深远,将来大有可为。
如申服君者,不过是墓中枯骨耳。
」墨长风道:「云池敬天地,明鬼神,顺天命,尽人事。
只求俯仰无愧,成与不成,不是吾宗所能计较的。
」「好一个顺天命,尽人事!今日天命在我,让老夫尽力而为!」银翼侯大声下令,停靠在长堤两岸的夷南战船纷纷驶入瑶湖,结成锥形战阵,朝百越主舰逼去。
平静的瑶湖火光四起,杀声震天。
远离战场的瑶湖深处,峭魃君虞击掌道:「好一个少年勇士,临阵冲折,斩将夺旗,有如探囊取物。
」他回过眼,「月奴,你能吗?」月映雪木然看着远处的战场。
「战场之上,生死由命。
」峭魃君虞傲然道:「你的命只能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