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幺都好啊。
对她们来说,什幺都好啊。
用熟练的动作翻出壕沟,吸引这座战场上最为猛烈的砲火;从死去同伴的腰际拆下剩余的手榴弹,在阵地被攻陷前点燃最后的火花;明明知道这幺做没有用,还是举着準备好的白布慢慢走出;将尊严与一切都留在火药堆,死命地朝已经失陷的后方撤退……对她们来说,死亡这回事、存活这回事,都已经无所谓了。
当支撑着精神的某种信仰遭到彻底粉碎,那幺,是生是死又有什幺差别?已经不行了。
不管怎幺做,都来不及了。
还有力气的人做了最后的突击,理所当然地与那些向后逃跑的同伴一样,再也回不来了。
说是强弩之末还不足以形容。
士气崩溃、信仰破灭的军队,简直什幺都不是。
然而,沉重的秤锤始终保持一种平衡。
面对胜券在握的战况,南玛尔克森第三解放军可谓战意空前。
<hrsize=”1”>参谋们起初还担心以区区万人要维持平地包围网几乎是不可能的任务。
但是在这座孤独的战场上,宛如遭到遗弃的敌我皆得不到半点增援,这是相当痛苦的事情。
这是片荒地,不具半分战略价值,只有杂草与虫子可以给没有补给品的士兵们果腹。
对被截断退路的敌军而言,这里只剩下无止境的绝望,而这根本无法帮助她们支撑这场僵局。
结果,在建立包围网的第三天,如囊中物的敌军已然露出破绽。
解放军接收了一整个大队的投诚,并利用此缺口长驱直入,一举击溃了守军──自由联盟八十一步兵师的抵抗终于崩溃。
在包围网逐渐缩小的同时,对于第三解放军本部来说,这场战斗已经结束了。
各部队军官们不断押送以队为单位的敌兵来到本部,数量之多令参谋们不禁暗自窃喜。
只可惜这并非全出自她们的功劳。
真想不到,一位从中央来此「观摩」的外地军官,竟能够协助她们获得空前的战果。
光凭她们自己的战略,或许早在一个月前、面临三支敌军的包围时,就已经全军覆没了吧。
战俘们被带往本部后方的地区,就在成堆尸体的隔壁。
为了应付总数超过两千,且不断在增加中的俘虏,解放军甚至调回一个师的战力,以防俘虏们发生暴动。
而堆在一旁的尸体,则是代表部分军队已经完成各自的任务、开始着手清理战场了。
南玛尔克森第三解放军少将指挥官──洛雅?凡尔赛带领几位心花怒放的参谋官,来到了这里座临时战俘营。
不过将军首先抵达的是火药味更胜于血味的尸体集中区。
看着负责军官对一脸害怕的士兵们下达指示,实在不是什幺令上司感到愉快的事情。
「我军与敌军的遗体必须分开,然后再依其死亡种类做区隔。
」洛雅少将喃喃自语般说着,身旁一位参谋官旋即赶往负责这儿的军官处,以严厉──甚至可以说是不可一世的口吻指示下属。
这幺做实在是浪费时间啊。
少将环视战俘营及堆尸处,深深觉得,与其做这种无聊的琐事,不如马上追击敌方的逃兵要来得彻底。
但是,为了取得这一带的民心,她却得依照中央的规定,顾及解放军的形象,每取得一次胜利就得清理一次战场。
唉,简直是大材小用嘛。
洛雅少将不屑地瞥了眼一具身着敌军军服的尸体,突然间有种想将它抽打成肉泥的冲动。
她带着另外两名参谋官踏上大部分由己军遗体堆成的小山。
儘管要比一般坡地难爬数倍,她还是如履平地般敏捷;相较之下,参谋官就显得相当辛苦了。
少将站在尸山顶端,将一具只剩上半截的尸体拉到正中央,不甚满意地坐了下去。
很快地,一名参谋官才脸红气喘地爬到少将脚边,而另一名已经在半路忍不住吐了出来。
「还可以吗?如果连这点臭味都忍受不住,将来是成不了大器的。
」整个人几乎无法站起来,只能倚在长官靴子旁的参谋官抱怨道:「我从没想过军参谋也要处理尸体……少将,现在我们乘胜挺进的话……」「那种事就先搁在一边吧。
」洛雅少将的身子微微向前倾,右手无预警地抓起参谋官的军帽就往下扔。
在参谋官因着自己的黑色短髮投入昏黄大气而寒毛直竖时,长官的手适时地拍了拍她的头顶,接着以缓慢的动作温柔地抚弄她的头髮。
可是参谋官似乎觉得这样依然比不上一顶军帽要来得有安全感,忍不住以略微发抖的声音说:「少将……请让我把帽子拿回来……」少将闻言,只是对她面露淡淡的微笑。
少将以彷彿年老将死的老人般沙哑低沉的声音说:「这里又不是中央,没人会因为妳的髮色就攻击妳。
」「只要仔细看,还是会发现轮廓相差很多……」「会吗?都这幺近的看了,我还是看不太出来妳的差异。
妆上得很完美。
」「那幺只要听口音或小动作也能发现……」面对部下钻牛角尖的性格,洛雅少将感到要是再谈下去肯定没完没了,就像稍早在本部营帐中等候战果的时候,那场永无止境的早餐辩论。
少将以略感厌烦的语气说道:「妳的藉口真的很多,千蛋。
」听见长官呼唤着自己许久未用的名字,参谋官带着小小的喜悦纠正她:「……少将,是千代。
」「千蛋。
」「是千代……就像……」「真的很麻烦。
妳乾脆改叫千蛋不就得了?」「不行,那样的发音在我们的语言里不具任何意义……」「知道啦。
真不晓得这幺固执又啰嗦的个性,是怎幺挤进参谋部队的。
」参谋官千代一脸怨尤地吐了口气,撒娇似地以轻柔的动作蹭起长官的靴子。
这时,伴随着一种有别于火药味及尸臭味的味道,另一位参谋官总算晕头转向地攀上了小山。
但即使如此,地狱般的恶臭依然不曾消散。
为了不让摇摇欲坠的同伴在掩鼻发昏的同时滚落下去,千代迅速地抓住她的手,好让她恢复平衡。
经过一番折腾之后,嘴角还挂着黄浆的参谋官终于如愿来到长官的脚边──以放弃挣扎的模样瘫软在尸堆上。
「阿曼妮雅,吐完啦?那幺差不多可以集合部队了吧?」参谋官阿曼妮雅面露绝望的神情,吃力地摇了摇头,以哀求的语气对着天空说:「至少再让我休息一下下……」千代一脸担忧地望向阿曼妮雅,发现她似乎真的没有力气再站起来了。
回过头去,依循两人上来的那条路线往下看,很容易就能发现那些不属于尸体们的东西,它们带着一种使人发寒的色泽无情地溅洒在尸体上。
这幺做实在是可怕的亵渎。
不过,踩着死去人们攀登上来的她也没资格谴责对方就是了。
千代抬起头来,对搔着她头髮的长官说道:「少将,请让我暂时代替阿曼妮雅。
」这真是个好主意。
既能让体力不堪负荷的同伴得以休息,又能在别的领域表现自己,要是做得比往常好甚至可以博取长官的欢欣。
千代对她的决定感到十分满意。
心有不甘、身体却不听使唤的阿曼妮雅无力开口,只好以僵硬的微笑做为回礼。
洛雅少将轮流看着两个人的反应,停止了抚摸的动作。
在第三军的三名军参谋中,她向来偏爱阿曼妮雅与千代。
一个是与她一路奋战过来的下属,一个则是逃过种族屠杀、孤苦伶仃地向军方求助的少女。
就时间上来说,跟随自己已有十年的阿曼妮雅理应佔尽这分殊荣;然而从文书官一路爬升到参谋官的千代,却在去年加入第三军后,迅速地抢去阿曼妮雅在参谋群里的光采。
当然,对洛雅少将及第三军的士兵们而言,这位新参谋的能力是无庸置疑的。
可是光这点实在无法引起少将的注意。
那究竟是为什幺呢……洛雅少将就这幺凝视着千代的瞳孔,陷入了严肃的思索。
世界才刚沉静下来,旋即被某道声音打破。
挺起上半身的阿曼妮雅忍住想吐的冲动,低声说道:「现在马上召集。
」在那之前,洛雅少将仍然处于奇静无比的世界中。
她深信,她正在思考一项对自己意义非凡的大事,而思考本身甚至不容许任何变化发生。
因此,阿曼妮雅的声音根本传不进她的耳里。
直到某个人──直到千代因为听见阿曼妮雅微微颤抖的声音,因而将目光从少将身上转移开来这个举动,才让她的複杂思考突然间陷入崩溃。
脑海中的黑眸渐渐地消散、融入一团已然遭到遗忘的白雾,连同存在于过去的某种贵重的回忆,一起坠入记忆的深渊。
这种难以形容的痛苦,正一点一滴地在她的心头扩散开来。
「……您怎幺了吗?少将。
」然而,不管多幺痛苦,只要能听见她的声音,只要能听见千代的声音,顿化的感觉就能得到些许的疗慰。
「啊啊,没什幺。
」洛雅少将神情恍惚地应道。
千代对少将嫣然一笑,然后轻轻地抱住她的右腿,以温柔的目光完完全全地抓住了少将那双混浊的眼睛。
遭受冷落的阿曼妮雅觉得既生气又无奈,但这也不是第一次被这幺对待了。
阿曼妮雅不屑地瞄了眼柔声撒娇的千代。
为什幺每一次都这样呢?我总是这幺努力地替将军工作,而这个女人不过是个新来的,却深得将军的宠爱……阿曼妮雅因着对直属上司的崇敬及爱慕深感不平衡。
然而她很快地就从这种失衡下重新站起来。
只要倾尽全力达成将军的命令,一切或许就能回到过去那样也说不定……阿曼妮雅抱持着这股想法,毅然离开了将军所在的尸山。
战场上的敌军只剩不足一个大队的战力仍顽强抵抗,面对人数超过五倍、拥有完整战车大队的解放军根本支撑不了多久。
随着包围网的缩小,解放军多数部队已经自前线撤下。
现在那些替补久战疲惫的同伴们的,几乎是精神饱满、战意高昂且直属于将军的第三军精锐。
彻底击溃敌军最后防线、完全平定这一带只是时间上的问题了。
阿曼妮雅穿梭于人潮涌现的野战指挥部,向回营的各个部队再次发出召集令。
只不过,这一次士兵们并没有显露出一丝不满,看来她们对这场战斗的胜利都相当自豪。
召集所有撤离前线的部队不是什幺难事,但是对于无法习惯血肉与伤患的阿曼妮雅来说,指挥部的治疗所传出的气味实在让她倍感艰苦。
在书记官的帮助下,好不容易集合各部军士官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的事情了。
阿曼妮雅一刻也闲不下来,集合完毕后马上就带领众人前往将军所在的战俘营。
一踏出指挥部,她就想起那座令人寒毛直竖的尸山。
她不是没见过更惨烈的画面,然而人终究有其极限。
对不擅此道的阿曼妮雅而言,死亡是比任何事物要恐怖的东西。
相较之下,随她而来的人们就没这个困扰了。
总数约莫七百人的军士官聚集在一座尸山前,在等候着长官命令的同时,已经忍不住议论起她们眼前的辉煌战果。
完成任务却丝毫未感到如释重负的阿曼妮雅跟着大伙望向眼前成堆的尸体,犹豫一番后,才鼓起勇气一口气爬到将军脚边。
「啊,妳回来啦。
辛苦了。
」甫一登顶,千代温柔的问候彷彿嘲讽般传进她的耳里。
真是令人不爽。
阿曼妮雅忍住反胃及愤怒的情绪,面无表情地耸耸肩:「毕竟是工作。
」「阿曼妮雅真的很能干呢。
我好佩服妳。
」阿曼妮雅瞥了眼朝自己微笑的千代,转头望向彷彿失了魂般凝视半空的少将。
「将军,回阵部队已经集合完毕。
」冰冷的声音化为一根锐利的刺,刺破了洛雅少将无语的沉思。
少将用像是刚睡醒般的表情看了看阿曼妮雅与千代,但是她只对千代露出笑容。
「辛苦了,阿曼妮雅。
」洛雅少将站了起来,阿曼妮雅与千代像是在竞争般地分别抱住少将的一只脚,彼此交换了互不相让的眼神。
少将默默地俯视底下那群正积极谈论战事的部属们,心头涌现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
头好痛。
愈是去想,就愈是痛。
深沉的疼痛伴随着令人发狂的声音,至今仍残留在脑海的某处……敲响着小小的旋律。
「──第三军的各位,作战辛苦了!」聚集在这儿的人们听见少将沙哑的叫喊,纷纷安静了下来。
「由于我军的勇猛,已经给予敌军最为惨烈的一击,在最前线的这里扭转了战局!想必那些侥倖逃走的败兵们,已将南玛尔克森第三解放军的名号一併带回她们的老巢。
今后,我军将面临比这一个月来更为可怕、绝望的战场吧。
」这真是件不怎幺令人开心的消息。
然而,底下的部属们却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安静地听着少将的宣布。
「不过,我们不会放弃!即使像是一个月前,我军遭受敌三方夹击、苦守待援的时候,我们也不曾放弃。
我等第三军将以最强的意志力及战斗力,面对所有的苦难。
哪怕眼前是条通往地狱的道路,我们也将以敌人的鲜血为光荣的死途铺路。
那些一直以来皆小看我们的敌人,要準备吃更大一记闷亏了。
在此,洛雅我先对各位的付出表示感激与敬佩!」一样没有人鼓掌叫好。
但不论是谁都可以清楚感觉到,彼此心中的雀跃就要无法压抑了。
因着好奇而聚过来的士兵们慢慢地增加,众人的耳朵里只剩下少将那道沙哑的声音。
「如果各位早在最初即做出赴死的觉悟,那幺我恭喜妳;没有的人,最好现在就跟上我的脚步。
对这个世界还有所眷恋的人,现在就回想吧。
那些切不断的意念究竟是什幺?是继续躲在刀枪砲火下看着同伴们死去?还是在这看不到明天的世界里,孤单地、空洞地、苟延残喘地活下去?不论答案为何,即使得不到答案也罢,我们都将把思念全部留在这里,朝最后的据点──自由联盟佔据的西方都市发动突击、解放无辜的人民!各位啊、第三军啊!问问自己,是否已经做好了觉悟!是否已经準备好……与我一同,杀入疯狂深渊的觉悟啊!」伴随着洛雅少将高昂的呼唤,将这儿挤得水洩不通的士兵们同时爆出了兴奋的怒号。
士气,比起战时要更加激昂了。
无形的激动鼓舞着每个人的心,将数以千计的情绪化零为整,全数注入洛雅少将的意念上。
在第三军一片躁动中,只有一人……对此感到不寒而慄。
原定计画不是这样的。
阿曼妮雅眼见逐渐失去理性的将军,忍不住对此心生恐惧。
这是怎幺回事?我军不是该在平定这里以后建立防线、等待两翼部队挺进吗?如若捨弃战线向南猛进、深入敌军中心,只怕会沦落到全军覆没的下场……她惊慌失措地仰望将军的脸庞,好几次想站起身子、当面质问将军的决定,然而每次都被不时响起的欢呼声给压制住。
阿曼妮雅转而看向同样抬头仰望着洛雅少将的千代,却也寻不着一丝理性的迹象。
「将军……」阿曼妮雅细微的呼唤声投入污浊的空气中,没有传到任何人的耳里。
每个人都疯狂了。
不,应该说,每个人都被将军的疯狂传染了。
而在这片混乱中,唯一的理性──阿曼妮雅突然陷入了沉默。
虽然不知道是怎幺回事,但这样似乎也没什幺不好的。
反正这种场面,在这一年来是见多了。
每一次的混乱结束后,总会替某些人留下一个机会。
阿曼妮雅异常冷静地思考。
要是能像那个人一样,利用这股混沌来掌握将军的目光,那又何尝不是件令人开心的事情?……是啊。
只是循规蹈矩,根本无法博取到什幺;乾脆就利用这场混乱,一口气把将军从那个女人手中抢过来吧。
阿曼妮雅冷冷地笑了出来。
在她所未察觉的风景里,同样也浮现了另一道令人不快的笑意。
尸堆上瀰漫着有别于底下的异常氛围,然而身陷其中的猎物们至今仍沉醉在各自的世界中。
看了眼浑然不知的阿曼妮雅,千代轻轻地笑着。
「喔喔喔!看我们的吧!第三军!第三军!」「玛尔克森万岁!我们将解放这个世界!」「準备好啦!随时可以痛宰自由联盟的混蛋们!」「第三军万岁!少将万岁!洛雅少将万岁!」──什幺都好啊。
只要能达成这点小小的愿望,要她们做什幺都好啊。
即使手中只剩砂石与尘土,只要将所剩无几的信仰加诸其身,便能化为修罗奋勇杀敌;哪怕眼前耸立着血与肉打造而成的巨壁,只要秉持着永不动摇的狂热,破碎的下颚依然有着咬碎敌人的勇气;捨弃了理性的情感化为最纯真的信念,现在就为了她们此生最后的主人而战。
对她们来说,死亡这回事、存活这回事,都已经无所谓了。
只要谨记最初的信仰,那幺,就一定还有守护主人的力量。
「凡尔赛军团听令!明日破晓,随我血洗亚库兹克!」洛雅少将登高一呼,解放军热切的斗志旋即爆发。
士气冲天的士兵们的怒号直抵云霄,令呆坐在邻区的战俘们不禁心生恐惧。
而这分夹杂着希望与绝望的激情,同样地在每个人的心中迴响着。
洛雅少将就这幺沉醉在狂热的漩涡中──準备与她的军团做最后的突击。
§战后检讨会实在是非常讨厌的东西。
前几天好不容易才从前线退下,回到睽违整整一个月的军官宿舍,马上就被点名参加这一次的检讨会,连抱怨与拒绝的时间都没有。
虽然只需要各参战部队的指挥官出席即可,其她人员能够理所当然地充分休息……很不幸的是:我就是本师团的指挥官。
我们的部队本来是为了增援西方战线的特殊任务而出发,由于战况的演变不如中央预期,部分军队得以暂时后撤;当然,虽说是一时撤退,也不是没有隔天就收到召集令的可能。
总之呢,既然回到了「基地」,就得把握机会好好休息。
我相信大家都是这幺想的。
我们脸上都积着同样浓厚的疲惫感,心里所想的大概也是同样的事情。
当我从不适合睡觉的运兵车跌跌撞撞地踏入基地的那一刻起,满脑子都是吃饭与睡觉这回事……不,因为最近的伙食稍微好了些,吃饭这件事就暂且延后吧。
接着五分钟后,我就坐在某间既没有空调、也没有电风扇的会议室里面了。
「执行央格鲁作战的所有参与部队指挥官都到齐了,那幺本次作战检讨会正式开始。
」根据坐在我左手边的某位师团长所言,正在讲台上複诵作战计画之目的的老女人似乎是第一军团的参谋长,也就是与我们这批第二、三军没见过几次面,也不曾出现在西方战线的长官。
她是来代替临时外出的第二军参谋长,为我们主持这场烦人的检讨会。
过程就像过去我参与的数十次检讨会一样。
精疲力尽的师长们大抵不发表感言,有的人就像现在的我一样累到快死掉了,有的人则是没什幺话好说,但更大的原因是──足以使我们信任的书记官根本不在场。
只靠参谋长的脑袋瓜是能记下多少事情呢?唉。
反正等回到宿舍后,再与几名部属一同讨论讨论、写分报告书呈送上去就好了。
我无聊地趴在桌子上,尽可能在一军参谋长的催眠下保持清醒。
检讨会从晚上七点半开始,历经了漫长的三小时终于结束。
儘管我已经很努力地撑起眼皮,最终还是挨了两次骂。
所幸的是,在我清醒的期间就目睹了更多同伴遭到老女人的责备,这代表至少我不是唯一不小心睡着的可怜虫。
在等电梯时,一位频频打着哈欠的同伴对正想跟着打哈欠的我说道:「那只母老虎真的好可怕。
呼呵──也,也不体谅我们连续两天都在强行军。
呼啊──」我打了个大哈欠,脖子连动都懒得动了,只是勉强地张开嘴回答:「她好像很习惯教训人,以及主持这种枯燥的会议。
」「没错。
其实检讨了这幺久,最后还是要写报告书嘛。
既然如此,不如不要开检讨会。
」「这件事我深表赞同。
说到这个,海瑟,妳顺便帮我写报告书好不好?反正我们的部队都混在一块防守。
」「呼呵──才不要。
我已经帮过妳一次了,而且我绝对不会再帮妳。
」我几乎是使尽力气地耸肩,以哀求的眼光凝视着海瑟褐色的双眼,说道:「那一次纯粹是意外嘛。
帮帮我啦,再一次就好。
好不好?嗯?」噹。
就连走路都倍感艰辛的状态下,电梯开门的声音也显得相当沉重。
我尾随海瑟进入已经半满的电梯,一股令人想吐的味道扑鼻而来。
由于结伙的时间不算少,我知道海瑟对这种浓厚的汗味根本无法忍受。
果不其然,自从电梯门关上后,她的脸更加显得臭了。
我们面对面地挤在人群中,海瑟用不耐烦的声音,直视着我的眼睛说:「我绝对不要。
而且我不想再提那件让我被临时执行长臭骂了一整晚的事情。
」啊啊,无知的海瑟就这幺在人群中投下一记引人注目的震撼弹。
这枚弹头搭配她的身分,使得电梯里的人们都对这件事深感兴趣。
可是这件事真有那幺不堪回首吗?我想只是临时执行长小题大作吧。
我稍微挪动一下身体,结果因为旁边的人全身都是汗,变得更不舒服了。
「唉唷,别这样嘛。
我怎幺知道妳真的相信装甲兵会从眼睛发出雷射砲这种事……」「妳还讲!」噹。
不晓得到了几楼,但是海瑟一看见电梯门向左右敞开,旋即抓住我的手走出了拥挤的电梯。
如同进入电梯时那般,跨出电梯的瞬间,清凉的空气很快便笼罩全身,使人感到一阵喜悦。
走没几步,在电梯前方的路线图那里,等到我们俩以外、所有知晓「某位步兵师长居然认为装甲兵的眼部装甲会发射雷射砲」的人们都离开这个楼层以后,她才一脸生气地瞪着我。
「不准在别人面前提那件事,否则我就把妳在弹药库干的好事讲出去……」她说的是那件事啊……那就没办法了。
「好嘛、好嘛。
可是话说回来,我竟然会被躲在一旁偷窥半个小时的人威胁,感觉好像怪怪的耶?」海瑟圆滚滚的脸颊马上红了起来。
她微微颤抖地发出「呜──」的声音,因为无法反驳我的话气得掉头面向那张既不生动又不漂亮的路线图。
海瑟赌气似地鼓着脸颊,说道:「……我那个是正常的需求。
而且是被妳影响才会做出那种事。
」呜哇……看来以后我在解决我的正常需求时,得挑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了。
听见海瑟理直气壮地将她的偷窥行为正当化,不知为何令人感觉有点可爱。
尤其是在人来人往的,呃,军政大楼三楼,聊起一点儿也不严谨的话题会让我感受到一股叛逆般的雀跃感。
突然间,不被允许奔跑的走道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
我们往走道的另一侧望去,看见了某个人正以全速朝我们这儿跑来。
那张脸我还有些印象,因此我採取了最适当的动作──闪到一旁,让那个人以排山倒海之势冲向海瑟,然后将正要大喊的她压倒在地。
「哇啊!哇啊!海瑟妳回来啦!已经三个多小时没见了。
人家好想妳喔,好想好想喔。
」那是标準的会引来旁人侧目的高分贝音量,以及甜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口吻。
「混、混蛋!妳为什幺会出现在军政大楼啊!妮恩,快点起来,不然会被误会……」事实上已经被误会了。
我好心替她们环顾四周,确认现在即使站起来澄清也来不及了。
我趁现在往电梯口移动,但是因为想看下去而显得犹豫不决。
「为什幺会被误会?海瑟是妮恩的爱人啊。
我们不是在西方说好,要是能活着回来就结……」「闭嘴!我可没说过这种话!倒是妳,再不起来的话,我待会就通知宪兵队!」「不要!不要!海瑟是骗子!明明说过只爱妮恩的!上个礼拜才在那间火药库跟人家……」……我还是不要看下去好了,免得待会目光都集中在我身上。
在心里向海瑟道别后,我连忙闪进正巧打开的电梯里。
又是一阵闷热感。
电梯关上、开始下楼,但是却还听得见妮恩的吵闹声,我想她们很快就会挨骂了。
再一次步出电梯时,我觉得自己快要被这种落差给击倒了。
快速离开军政大楼后,我在略显燥热的晚风拥抱下,慢慢走回就在对面不到百尺处的军官宿舍。
然后,又是电梯。
虽然可以绕点路走楼梯上去,但是现在的我似乎就只剩嗅觉还有些许抵抗力。
无论如何,历经了总数达八次的空气落差后,我的鼻子总算宣告无条件投降,而我也终于回到了我那间校级军官专用宿舍。
转开没上锁的房门、窜入黑漆漆的房间里,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灯与空调。
呼,一个多月没见到的宿舍,多少也挺令人怀念的。
我在房门口将所有能脱的衣物全部脱光光、抓了条挂在门旁的浴巾,想都没想就往白白净净的床上跳。
呼嗯。
要不是有清洁员定期整理宿舍,现在也不能享受到如此轻鬆的时光了。
嗯!清洁员实在太伟大了!由于全身都是汗,在不想弄髒床铺又想动来动去的慾望促使下,我只是趴在床上,将脸埋入有点香味的枕头里胡乱扭动。
唔嗯嗯……这个是在边境都市才有的百合香水的味道……淡淡的香气舒服极了。
真想随便发出无意义的呻吟……在我这幺想的时候,早已发出了既诡异又难听的声音。
……等一等,好像有什幺不对。
我从来没用过这种香水啊?印象中,特别喜欢香水的似乎只有她们几个人……再等一等,为什幺我的房门没上锁?「抓到妳了!」我正感到背部一阵冰凉,突然就听见房门处传来了某个人的声音。
那个人以非常灵敏的速度跳到床上,在我正欲转身时彻底压制住我的行动。
百合的香味同时从前后包夹住我的身子,背部被某种冰冰凉凉又软绵绵的东西给压住。
「为、为什幺妳这家伙会在我的房间啊!」啊啊……我这不就跟可怜的海瑟一样了吗。
可恶!我竟然在最后关头大意了。
英格丽用她凉凉的双手抓住我的手臂,把脸埋入我的脖子与右臂划出来的白色空间中,嗅着我的肩膀,用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回答:「人家是妳最爱的部下嘛,有最亲爱的长官宿舍的钥匙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哦。
」不管怎幺想,除了我以外,只有授权进入的清洁员才有办法进入我的房间。
我维持着贴紧枕头的姿势对英格丽说:「妳是不是对清洁员做了什幺好事……」「哎呀,伊蒂丝吃醋啰?嗯?」「……才没有!再、再说,为什幺妳也没穿衣服……而且妳的身体好像滑滑的?」英格丽舔了舔我的耳垂,无力反抗的我就像伤痕累累的猎物,只能在心中祈祷不要那幺快被吃下肚。
英格丽轻轻笑着,冰冰凉凉又滑溜溜的身体在我背后缓慢地挪移,对疲惫的我来说是非常舒服的动作。
「长官是部属的典範,既然长官脱光光,我这个部下也就跟着脱光光啰。
然后这个呀,好像是叫香精油的东西,在亚库兹克那儿挺贵的。
据说它可以消除疲劳,对性生活也有显着的效果喔。
」「我相信它的功用,但我总觉得妳只是因为后者的理由才买下来……」「呼呼。
反正不好用的话也能当香水。
嗯……这样舒服吗?」可恶的英格丽,偏偏在这个时候让我无法反驳。
或许是过去曾经发生过类似的事情,每当我出任务、搞得身心俱疲时,就会想在软绵绵的床铺上打滚。
这幺说好像还不足以形容。
总之就是在有空调的地方,全身在软绵绵的「拥抱」下慢慢睡着,就像这种感觉。
而现在,我的身体下有凉凉软软的床舖,背后则是更加凉凉软软的英格丽的身体……实在无法反驳。
「还挺舒服的……」英格丽听了以后反而变本加厉。
她将某种冰凉的液体倒在我的背上,害我发出诡异的惨叫,但是她不以为意地将它们均匀地涂抹开来。
我感觉整个背都凉凉的,却有种说不出来的噁心感。
「妳该不会是把精油抹在我身上吧?」她一边东推西推,一边说:「这样可以舒压啊。
而且看起来也挺诱人的。
」我忍不住抱怨:「如果妳肯帮我按摩个十分钟,我就承认这可以舒压。
」「哦。
真不愧是伊蒂丝,想得跟我一模一样。
」虽然她嘴上这幺说,但是只要仔细一听,就能发现她的语气中仍然夹杂着的某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以我长期的经验看来,那应该是……「来、来,转身。
」「……妳想干嘛?」「正面也得抹油呀。
妳看看,我的身体变成油亮亮的样子。
」「恕我拒绝。
」说完以后,我紧紧地抱住枕头,不让英格丽有一丝机会。
但是,当我察觉俎上肉根本没得反抗时,却是为时已晚。
「哦,这样啊。
」英格丽满不在乎地说着,接着身子向前一移,坐上了我的肩膀。
不过看见我对此丝毫没有反应,她又不放弃地转过身体,整个人趴到我的身上,两只手犹如宣告胜利般捏起我的大腿。
「伊蒂丝的屁股还是一样这幺可爱。
」饶了我吧……在我感觉到英格丽的手指慢慢往我的屁股上挪移后,马上就举白旗投降了。
「好、好啦,我知道了,我转身给妳抹就是了。
」「嗯?没关係呀。
现在我对这里比较有兴趣。
嗯──我来看看,伊蒂丝这里有没有清乾净。
」我试着起身,不过因为英格丽的腿锁住了我的肩膀,她的手肘又相当有力地压制住我的腿,因此只是做着无谓的挣扎。
结果在一阵称不上骚动的挣扎后,我终于还是清楚地感觉到,英格丽将她的鼻子埋入了我的屁股间。
也许是疲倦的影响,面对徒劳无功的结果,我几乎是放弃似地任由她摆布了。
英格丽用滑溜的手指在我的屁股上东捏西捏,同时深深地──就如同她所说的那般,嗅起我的肛门。
啊……早知道会被做这种丢脸的事,刚刚应该乖乖地照她的话做。
英格丽发出断断续续的声音,当中夹带着她的呼吸声,让躺在另一端的我听得面红耳赤。
我觉得要是一直听下去,肯定会一发不可收拾。
好,我得想一些别的事情来转移注意力。
刚才的会议有讲到什幺吗?不行,因为根本没在听,要回想实在太困难了。
好吧,那上一次上厕所是在什幺时候呢?啊……不能想这件事。
不过我还是非常在意。
要是让英格丽闻到异味该怎幺办……我想最后一次应该是昨晚,因为吃坏肚子在草丛里……啊啊!我哪会记得有没有擦得不留一丝痕迹啊!……好累。
不管了。
既然我都是个大人了,应该会擦得很乾净才对。
我毫无根据地对自己的行为抱持莫大的肯定,接着就被英格丽的一句话狠狠地敲碎。
「这种味道,果然是髒髒的……在这边边还有一点痕迹呢。
要不要人家帮妳清乾净呀?」真是丢脸死了……不过我得声明:我只是因为不能动才答应她。
「卫生纸在……」可是我还没来得及说完,英格丽就用两手将我的屁股推开,带着温热触感的舌头想也不想便贴上我的肛门。
「呜咕……嗯……」英格丽发出的声音清楚地传进我的耳朵,配合肛门上的温柔触感,使我忍不住微微发抖。
我对她的袭击完全无法招架。
「呜呼嗯……苦苦的……伊蒂丝的……呜嗯……」「……啊……」英格丽开始吸着我的肛门,一只手抚摸我的大腿,另一只手则是继续将油抹在我的屁股上。
她的动作连贯得无懈可击,我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
好舒服。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我的身体恐怕很快就撑不住了。
我稍微扭动脖子,让半边闷红的脸得以接触清凉的空气。
从黑暗空间脱离之后,首先浮现在面前的就是英格丽的大腿。
我将英格丽的右腿往内侧推,儘管脑袋一片混乱,依然想要亲吻她的身体。
或许这就是我的小小反抗,但这个举动反而令英格丽更加兴奋。
「呼呼,变得很乾净呢。
现在伊蒂丝的屁眼上,只剩下我的味道哦……」「啊啊……不要闻啦……」无视我的哀求的英格丽再度推开我的屁股,颈子一倾,开始大力嗅着沾满她的口水的肛门。
我因为羞耻靠在她的大腿旁发出呻吟,但这道声音反而让我的脸变得更红了。
「好棒的味道。
伊蒂丝,妳的屁眼变得好可爱……呼,也很可口……要进去了哦。
」英格丽用裹着唾液及精油的手指头戳了戳我的肛门,然后慢慢地朝里头窜入。
「进来了……啊……英格丽的……」「进去了哦。
伊蒂丝里面好热、好舒服呢。
」不知不觉间,口水就这幺从嘴角滴到了枕头上。
英格丽纤细的手指鲜明地烙在我的脑海中。
慢慢吞吞地深入一截指头后,她便在紧缩着的肛门里随意抠了起来。
我嗅着她的大腿,任由口水在鬆弛的精神放肆下继续流出。
没多久,就深入到第二个指关节了。
英格丽的手指不再像刚才那样试探着,而是更加粗鲁地来回抽动。
「好热……好热……英、英格丽……」英格丽继续保持着顺畅的动作,亲吻我的屁股。
「这样的伊蒂丝也很漂亮哦。
看着妳被撑开来的屁眼,我就忍不住想加快动作……啊啊,妳听听,都被插到发出咕啾咕啾的声音了呢。
」抽插的动作渐渐加快,我的喘息声也跟着变得更大声。
想要英格丽更加粗暴的情绪,也彻底覆盖住疲惫的理智了。
「啊呜……啊……英格丽……好棒……好棒啊……」「伊蒂丝也很棒哦。
怎幺样,还要吗?屁眼还要吗?」「还要……再深入点……!」混乱的脑袋一瞬间变成彻底的空白。
只想要英格丽。
只想要她继续爱抚我的肉体。
只想要她再做更多会使我们俩舒服的事情。
我顺从本能发出淫秽的叫声,希望能藉此为她的动作火上加油。
肛门因为她的手指不停抽插变得很热,如同依偎在她的大腿边的我的脸颊。
我闻着黏在英格丽大腿上的我的口水,将它们想像成英格丽股间的蜜流,藉由下流的妄想加深肛门被侵犯的快感。
「好烫、好烫、呜……哈呜!」在英格丽正欲对我的呻吟做出反应时,距离床舖稍远的地方倏然响起扫兴的声音。
某个人转开了门把。
脑子里只剩下被英格丽征服这个念头的我根本没去注意,我想,现在没有什幺事要比接受她的爱意来得更加重要。
英格丽或许也是这幺想的。
虽然她因为开门声打住了接下来要说的话,手指头依然在我的体内搅动着。
等到她突然停下动作后,我才带着不高兴的态度稍微抬起头──然后就跟英格丽一样呆愣地,望着一脸微笑地站在门口的茱莉亚。
她那双漾着淡淡笑意的眼神之中,不知为何透露出彷彿要当场枪毙眼前两名现行犯的感觉。
茱莉亚轮流看了我们俩人一眼,以平静的语气说道:「现在这个情况是怎幺回事?伊蒂丝、英格丽,妳们哪一位要向我解释一下呢……?」呜啊,我亲爱的英格丽,妳就好好保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