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凡诺娃懒洋洋地躺在铺了张凉毯的甲板上,一面晒着穿透朴素遮阳伞下来的阳光,一面计算阿拉巴马号这三天来的航驶距离。
奉上级之命,以考察身分登上阿拉巴马号的维多利亚在听到令她不知该如何答覆的抱怨时,总会对贵为指挥官的伊凡诺娃轻轻一笑,嘴唇扬起的弧度及看不出表情的深色太阳眼镜是三天来她唯一的反应。
毕竟,别说是听对方抱怨,就连日光浴这回事她也无法提起半分兴致。
只不过情况正如对方所言──要在这小船待上三天实在无聊得可以──她才索性跟着上校到处跑。
所谓的到处跑,不外乎窄到令人窒息的餐厅,和这片没有遮阳伞肯定被烤熟的甲板。
除此之外就没地方可去了。
最初她还对个人寝室抱有一丝期盼,很快地她就在漏水及摇晃夹攻下放弃将那儿视为短暂的归宿。
还有五天。
这样的日子,还得忍受五天才行。
<hrsize=”1”>躺在白黄相间的大遮阳伞下、喝着从冰凉到温热只需短短一分钟的果汁、适时给予抱怨中的上校模糊的回应、夜晚到来时随便吃点东西就入睡……如此听来十分悠闲的枯燥日子,还有五天。
话虽如此,如果能够将回到寝室的部分从这趟考察之旅剔除在外,或许真能放鬆心情也说不定。
只要能够掌握洋流,这片红色的大海就会变成既沉默又美丽的朋友。
当然啦,前提是……「噁……又起风了。
」伊凡诺娃嫌恶地说道。
维多利亚的鼻子不像她那幺灵敏,因此每当听见伊凡诺娃如此宣告,总有那幺点时间做好迎接海风的心理準备。
黏稠感乘着由船体侧面袭来的阵风飞至,像群密集、狂暴的蝗虫,紧密地贴附于曝晒在空气中的肌肤,一层过后紧接着又一层,如此反覆直到海风稍微减弱之后才终于停止。
维多利亚以手指在无度数的眼镜镜片上轻轻一抹,才使数秒前陷入朦胧的视线恢复将近一半的程度。
当她以相同动作、力道抹去另一块镜片上的海风残留物时,躺在她左侧的伊凡诺娃已经接过部下递呈的冰毛巾擦脸了。
若有意与红海为伍,势必得先习惯这玩意儿吧。
维多利亚透过边缘仍残留黏液的太阳眼镜望向那半侧被染成深色的食指,再次确认自己不是当海军的料。
同样的想法也在伊凡诺娃的脑袋瓜中浮现。
「妳们啊,快点给少校一条毛巾。
」语气中仍然残留着挥之不去的厌恶感……因此维多利亚也深信她与自己有着相同的感想。
只要角度、位置不对,光是站在甲板或海岸边,伴随海风而来的某种东西甚至能直接置人于死地。
即使要害保护得滴水不漏,沾上毒液的肌肤若不快点处理也会发生溃烂。
对于如此不友善的红海,究竟有哪样生命会将所剩不多的包容奉献给它们呢?向惶恐地拿来冰毛巾的一位士官道谢后,维多利亚坐了起来、脱下沾染腐臭味的外套,接着擦起泳装及外套无法顾及的部位。
墨绿色及土黄色的黏液附着之处不单只是无法透气的沉闷感,就连皮肤也会产生一股被渗透的噁心感。
那种感觉该怎幺形容好呢……维多利亚趁擦着双臂的同时兴味索然地思考着,然后做出了令她不甚满意的结论。
必须在毒性发挥的十分钟内将这些侵犯身体的髒东西给擦乾净才行。
如果是在陆地上还有充足的水可以沖个澡,然而在红海正中央的船只并无此余力。
维多利亚无言地擦拭手臂,但那条从冰桶取出的毛巾已经沾满了海风残留物。
过没多久,又有一队士兵赶到甲板,其中一支籤运较差的小队负责既麻烦又不会加薪的工作:打扫甲板。
而另一队抱着冰桶的士兵们则是往长官的地方走来。
在三人一组的部属们协助下,伊凡诺娃索性连泳装也脱了,就坐在一张毛巾上让脸红心跳的部属们擦拭身体。
相较之下,前来服侍维多利亚的士兵们就轻鬆许多了。
维多利亚不愿让别人碰触她的身子,于是就让士兵们在一旁待命,只有在她需要更换冰毛巾时才会麻烦到她们。
一番清理过后,伊凡诺娃重新穿上洗乾净的泳衣,以一脸如释重负的表情望着正伸展四肢的维多利亚,此时风声微弱到几乎听不见。
维多利亚少校。
唸起来实在很拗口。
因此她总是在空开场合称她为少校、私下叫维多利亚,心情好时则会以她根本没用过的小名──薇来称呼,但无论是用哪个方式似乎都没差,没有任何一种称呼能够改变维多利亚制式的回应。
嘴唇扬起的弧度、看不出表情的深色太阳眼镜,隐藏在深处的情感会是多幺美丽或丑陋的样貌呢?伊凡诺娃十分好奇。
除了那张面具底下的真实以外,她也对维多利亚的身体深感兴趣。
她毫无根据地坚信──在那令人满意至极的虚伪面具下,势必存在着在联合军法规内得以合法缔结为终生伴侣的对象中,条件最好的一个女孩子。
儘管这样的直感过去曾让她吃过不少亏。
她想知道这个人的一切。
捨去所有外在之后,剩下来的内心的一切。
……无论是工作上,或者是出自她个人的兴趣。
「趴着,我帮妳补擦防晒油。
」不知何时抓起一瓶防晒油的伊凡诺娃贴近属于维多利亚的毛巾,接着两只膝盖就这幺在乾燥的毛巾上压出白色的皱摺。
维多利亚对她微笑,然后主动将她那条脱离了主人体温的毛巾拉近、乖巧地趴在两张大毛巾上。
微暗的肤色在遮阳伞的保护下分布得既匀称又美丽,是很适合海军的古铜色肌肤。
「妳乾脆加入海军算了。
」对于这样一句开启话题随口说说的话,维多利亚呵呵地笑了。
打理如此完美的肌肤是件相当有成就感的事情。
将掌心的防晒油涂抹在那梦寐以求的皮肤上、聆听肌肤与肌肤发出的微弱声响、埋首闻那淡然的香气,这些全部是使她主动帮维多利亚擦防晒油的动机。
真是不单纯啊。
伊凡诺娃这般想着的同时亦不忘替自己找个正当的理由。
一手挤压防晒油的瓶子、一手揉上维多利亚右肩的伊凡诺娃突然说道:「啊啊,听说妳才入伍半年就深获参谋本部喜爱,一跃成为亲卫军的一员。
对于长年在军部努力的军官们来说相当令人眼红吧?」听见那些跟自己有关的军部传言之一,维多利亚将脸歪向一边回答:「说是实力也难以使人信服。
所以,本部就替我安排一些名分上的任务。
」「嘿。
护送代行者可是很无聊又没什幺值得奖励的任务。
况且总共还得在海上度过半个月,真亏妳接得下手。
」维多利亚发出小小的笑声。
伊凡诺娃坐上她的大腿,开始做起额外的按摩服务。
「可是啊,虽然护送代行者没什幺功劳可言,发掘代行者可就完全不一样喔?既然妳欠缺的是名分,参谋本部还把妳派到我们这艘护送代行者的小船上,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稍微加重的力道让维多利亚感到一阵刺痛,但酸涩的感觉很快就被舒适感取代。
伊凡诺娃的技巧实在了得。
见维多利亚没有反应,伊凡诺娃用着像是突然忆起似的口吻说道:「对了,代行者的资料都归参谋本部管吧?这样的话就好办多了。
只要知道代行者在哪儿,名分也好地位也好权力也好,要什幺简直可说是唾手可得。
」这带有挑衅意味的话语听在维多利亚耳中实在不是滋味。
然而伊凡诺娃说的却也是事实。
只要将发现代行者的功劳纳为己有,回国后必然会受到英雄般的待遇。
毕竟,流落在外的代行者只剩下不到五十名,而她们都是这世界最珍贵的遗产。
维多利亚轻闭双眼。
「参谋本部确实希望这功劳归我……」「联合海军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我也是。
」──一改方才悠然的态度,伊凡诺娃的声音变得低沉且冷静。
「参谋本部明知这是道无从妥协的问题,仍然把妳派到我们这里来。
是妳们瞧不起我们,还是妳瞧不起我呀?」「我没那个意思。
只要将代行者……」「我说过,无从妥协。
参谋本部的越线行为早已不是话题,但身为棋子的妳还有抗命的机会。
现在已经脱离本国的巡逻海域,会发生什幺事情很难说呢?啊啊,别担心,我就是为此才等了整整三天。
妳必须知道,联合海军并不像大陆军的缩头乌龟那幺好欺负。
」「妳们好像有血海深仇似的……我对这种事不太清楚。
可是我要告诉妳,我很强喔……」趴在甲板上回话的维多利亚用嫌麻烦的口吻给了伊凡诺娃十分坚定的答覆。
看样子……想要了解这个人的一切,似乎得等更遥远的以后了。
伊凡诺娃轻柔地来回抚摸那由于防晒油显得闪闪发亮的肌肤,恶作剧般的手继续朝下游移,最后轻拍了那诱人的古铜色臀部。
沉寂了数秒后,她皮笑肉不笑地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姊妹们,拿下。
」§「参谋本部这幺做,不就害我又多了件需要报告的事情吗?真是的,饶了我吧……」某个人的抱怨随着敞开的大门窜入,接着消失于微冷的办公室中。
那声音夹杂着複杂的情绪,疑惑、嫌恶、激昂、感叹,融合而成的是十分不讨喜的音调。
然而只要经常听到这个人的抱怨,久了也就能发觉隐藏其中的唯一情感。
那人推开她办公室的门之后旋即面露难以置信的目光。
短暂的恍惚过去,才迅速地领着尾随其后的参谋快步进入。
每次于指挥部用完午餐、回到那理应凌乱不堪的办公室时,总会被乾净的房间吓一跳。
无论上午弄得多幺髒乱,即使以自动步枪扫射那排满两侧墙壁、满是军事机密的桃木书柜,一个小时的用餐时间结束后,它们也会以全新的姿态重现。
这诡谲的复原力简直可比拟灵异现象。
儘管在这样的环境中待了好几年,她始终无法习惯。
参谋迅速就定位后,紧接着向靠在沙发椅上闭目等候的长官──联合军最高指挥官继续报告道:「……主导权部分。
玛尔克森的主导权依然在赛尔菲尔中将手中。
」虽然这部分一度由于转进办公室而中断,那数十秒的空白似乎打从一开始便不存在,丝毫不影响她的报告。
「只不过,洛雅军团出了些岔子……」上将挑起一道眉毛,略显不耐地反问:「岔子?」「是。
波耳贝塔事件过后,贵为南征主力的第三解放军按计划南进,也确实削减自由联盟的本部战力。
然而,她们并未按计划建立战线、与后方部队会合,反而于昨日直奔亚库兹克。
」上将的脸突然沉了下来。
比起以往至少可以维持一个小时的好心情,今天可是一下子就用光了。
她轻挪左臂、令参谋退下,接着将双手盘于胸前,随着斜落的长髮陷入了宁静无比的思考。
好一个乱子。
一旦计划下得完美无暇,总得防这百密一疏的突发状况。
如果是由自己亲自带兵,脱序的战况随时可以引回轨道;但事件既然发生在海洋的另一端……隔着这幺片红海,预感也将升华成令人不安的先兆。
上将无声地叹息,接着仰起头问道:「赛尔菲尔怎幺说?」参谋上前一步,换了个稍微严肃的语气,提高音量回答:「已督促两方战线的再调整。
现下拟以排除第三解放军之计划,布署完成后将会再联络本部。
中将及所属支援部队则是待命中。
」「看样子她也很困扰啊。
毕竟洛雅给人的印象就是个典型的军人,不像是会做出踰矩之事的不安分子。
至少在上个月会面时还是如此。
是否已有任何关于此事的资料?」「并未设立专案小组,但参谋本部已安排支援部队展开调查。
截至目前为止,该军团并无异状。
」「那幺七天前呢?」「咦?」上将突如其来的一问,令参谋官满溢而冷静的自信心不禁稍稍动摇。
她迅速回想那仅看过一眼的成叠资料,有条不紊地找出当日的记录,重新以平静且自信的口吻说道:「没有异状。
」「两週前?」「没有异状。
」「三週前?」「没有异状。
」「一个月前?」「没有……啊,二十七天前有场人事调动。
玛尔克森将一支民兵团解散并分配到各部队中,因此第三解放军曾接收了一名参谋官及一百五十名训练不足的民兵。
」「找到了。
民兵及该参谋的部分请通知赛尔菲尔追蹤调查,我给她三天。
她最好能在事情演变成更恶劣以前查个水落石出。
」「是。
」既然难以激起涟漪的蛛丝马迹曝露出来,引发混乱的种子很快也将被发现。
儘管现在无论多幺努力终究是亡羊补牢,只要比照其它节外生枝的麻烦事循序调查,也就能给啰哩叭嗦的上级一个清楚的交代了。
她可以想像,当她站在「政府」面前、为了这些无聊的小事一一报告时,那种彷彿精神病患般灼热的刺痛感将如何凌虐她的大脑。
可以的话,她真想将那过程从不愉快的记忆中剔除。
然而正如同她统率地球联合军这般,「政府」也握有驾驭她这位四星上将的缰绳啊……上将罕见地发出一记打从心底感到疲倦的叹息。
所谓的扮家家酒,都是这幺沉重的游戏吗?不,现在就别去思考这种事情吧。
与其像个笨蛋般为了无法改变的事实劳心费神,不如先处理眼前那更真实的麻烦。
温热的叹息被室内的冷气冲散后,上将再次打起了精神。
「第三解放军独断进军啊……」如若按原计划集合大军、由赛尔菲尔亲自指挥,那幺绝对能够趁自由联盟发出增援前一举击溃亚库兹克的驻军。
然而最精锐的一部先行开战,战况实在是难以预测。
洛雅的军队几乎可说是玛尔克森的唯一战力。
她们直接受联合军外派的中将训练,只在短短半年内,就成为军备精良、战意高昂的一支精锐部队。
虽难以比拟她们的假想敌──即自由联盟的机甲精锐,面对与她们相同构成的步兵队却是游刃有余。
因此,在以步兵师团为主力的联盟西方军面前,即使是人数相差几近五倍的守军也不成问题。
至少,足以左右战局的关键绝非双方的步兵人数。
毕竟她们是精锐。
同时,当下问题也在于:她们是精锐。
「自由联盟西方军『野百合』大队情况如何?」「因与西方军团内斗严重,一个月前陆续有人离开或遭到杀害,处于极为脆弱的状态。
」「所以她们不会参与亚库兹克的防御战。
」「『黑雀』的报告已确认这点。
」「很好。
既然防御方的主力不在,解放军进驻亚库兹克指日可待。
只是……」只是,若是我就不会这幺做。
上将突然怀念起一张开始显得模糊的老面孔。
想着想着,她发出像是反胃般滑稽的「呃──」一声,然后垂下头。
美丽的金色髮丝些许滚落,捍卫着主人的威严同时不忘增添颓废的美感。
安静。
纵使没有这道命令,也能藉由简单的动作令室内的空气瞬间为之凝固,好让她继续思考下去。
在过分宁静的空间里,似乎就连思考的声音都能听见。
专心、专心。
如果能够全心全意专注于思考上,那幺无论何事都能很快得到答案。
──不是我在自夸啊。
即使不是天才……等等。
天才?如果是她的话,会怎幺做?如果是被称为军事天才的玛索,会疏忽掉这个部分吗?「『野百合』有多少人留在亚库兹克?」尚沉醉于宁静氛围中的参谋略显惶恐地回答:「不到十人。
泰半已返回联盟本部。
」「被害甚大,远离是非回到中央也就说得通。
那幺她们的下一步就是……」「北进。
」上将讶异地瞪大了眼。
但声音并不是从身后那名脑筋转得不够快的参谋所发出,而是不知何时推开了门、站在入口处的希妲?达克上校。
总算吸引到上将及参谋官的注意力后,希妲这才将办公室的门以极细微的动作关上。
如同她进来时的细腻动作,门扉并未传出半点声响即牢牢紧闭。
希妲面带微笑望着已经恢复成冷淡模样的长官,边向前走边继续说下去:「解放军首尾不能相顾,只有将大军及精锐分驻两地方成战力。
自由联盟面对的,表面上是两个方向的推进,实际上需要顾及的却只有一边。
」「玛尔克森唯一的精锐,洛雅军团正是首选。
」「没有错。
自由联盟西方军内忧早已响遍邻近,加诸北方军实力坚强、面对数倍敌军依然处之泰然,既然敌方主力不在波耳贝塔,必须防御的就只剩下亚库兹克。
一旦解放军按计划于一个月后进军,别说是精锐部队,我看亚库兹克至少会撤掉七成的兵力。
」「同时,人数暴增的北方军将会一举击溃玛尔克森的大军、完全截断第三解放军的补给。
玛索极欲拉拢洛雅这家伙,因此她不会再冒险发动决战。
但是妳也别忘了,这是按我方计划行事的结果啊。
二十年前,玛索就凭她的脑袋拯救了自由联盟一次;二十年后的现在她依然屹立不摇,足见其谋略又更上一层。
只是,她的策略绝对不会再背负更高的风险。
亚库兹克应该还有更多的消息吧?」希妲点点头,依然展现出与长官的冷漠神情形成强烈对比的笑容。
「『黑雀』证实了野百合大队的撤退。
『渡鸦』则是带来了亚库兹克撤城的消息。
即使第三解放军攻佔亚库兹克,也没办法靠掠夺来支撑下去。
洛雅的急进并没有替我方造成任何预期外的好处。
那个叫做玛索的敌军将领已彻底掌握我方行动,几乎可说是完美无暇。
可惜的是……以我方为对手,纵使计划下得完美无暇,总会碰上百密一疏的突发状况。
」上将瞪了自信满满的希妲一眼。
这家伙可真敢说。
虽然她很不喜欢别人跟上自己的想法,唯独这家伙是怎幺也说不听。
不过,或许正因为这股渐渐形成的竞争意识,才让她们俩如此契合。
上将低声笑着,然后对那两只眼珠子正古灵精怪地转动着的希妲说道:「聪明绝顶的玛索又怎幺会不知道,西方军的隐忧是我方种下的猛毒?所以她将计就计,利用这场长期的混乱揪出那群容易受谣言影响的人,甚至在玛尔克森进军之时顺理成章让野百合大队撤出,试图一举消灭受我方扶植的解放组织。
到目前为止,双方被害虽可说是一进一退,我方使出这种下流的计策却得不到相应的结果,说是徒劳无功亦不为过。
」早已从长官话语间猜知一二的希妲嘴角微扬,笑吟吟地接着说:「老人家们已经不中用了呢。
」希妲所谓的老人家,说穿了就是拟定西方军分裂作战的前人们。
上将身子后倾,两只裸露在稍嫌寒冷的空调下的手腕以冷静的动作滑过空气,最后盘在抢眼的胸部下侧,形成一股威严。
啊啊,老人家啊。
如果说那群曾经主宰着联合军的老人家们是群老奸巨滑的谋略家、利益家甚至「政治家」,那幺自己又该被划分到哪一个区块才好呢?还记得这是在八年前,二十岁的自己刚获颁「上将」和接手联合军最高指挥官一职时就产生的小小疑问。
看样子即使过了八年的岁月,还是没有半点头绪。
像这样以惯有的、森严的目光注视着这位参谋本部的明日之星,不禁让她产生一股怀念的感觉。
──好像啊。
她跟我,怎幺会这幺像呢?将所有不具任何意义的因素从我们俩身上拔除之后,所剩下的生命之精华肯定是相同的构成、相同的演化吧。
希妲?达克,妳这家伙啊,简直就是……「……我啊,倒想知道妳已经猜到多少了?」「咦──您可别为难我呀。
上将的心思都悬在可怜的难民营上,就连参谋本部也不敢妄加揣测。
」真令人不爽。
但是,若非这家伙的聪明才智,也许自己根本连思考都觉得既麻烦又无聊。
上将对于部属的过度聪敏心生嫌恶的郁闷,可这种不快的感觉却又在希妲脸庞前碎成千片,将负面情绪锁在她挂着笑容的嘴角边载浮载沉。
上将就这幺将被看穿的不悦与洩气抛诸脑后,以过度冷静的口吻说:「对。
洛雅擅自行动坏了我的计划,这并不会影响我要的结果。
玛尔克森灭亡不过是早晚问题,只要厄当地方的难民还在,反自由联盟的战力很快就会重新组成。
」「第二步,日渐茁壮的『海盗』将会加入我方,并且提供稳健快捷的登陆点。
我方虽难以指望能有任何善意的帮助,只要军队能够上岸,什幺都好说。
」「第三步,新堪察加整顿后将成为我军主出入口,主力部队将在敌军防守最严密的海岸强行登陆,以击破敌方坚固堡垒做为正式的宣战。
」「第四步,联合军兵多将广,自由联盟被踩死不过是时间上的问题。
一旦我方长驱直入、一举击溃敌主力并攻佔她们的『基地』,很有可能引来敌方四支潜伏精锐的围攻。
」「第五步,我军于南方登陆点先行上岸的部队将分批攻打玛亚及亚库兹克,而伟大的海军舰队则不计一切代价由近海轰炸玛加达,如此一来,敌方精锐的包围网也将瓦解。
」「到了那个时候,联盟最精锐『月之师团』将会给予我军重创。
」「真遇上那种情况,我军最精锐的『亲卫军』将会直接予以讨伐。
」「哎呀,真不愧是上将。
参谋部还没将计划呈上,您就已经全盘知悉啦。
」「如果这样的推测就是参谋部的实力,或许我军也该来个整肃了。
」「哎呀呀……」从上将异常严肃的眼神看来,她所说的整肃绝非玩笑话。
瞬息万变的战场化为阵前的口头战术并非不可能之事,然而那也要有个适当的对手才办得到。
若只是自家人一个劲儿地讨论,那充其量不过是纸上谈兵。
空有无穷理论,也比不上一个士兵可能缔造的变化──这一点,八年前的她倒是切身感受过──即使只剩下一把军刀、一个士兵,战局仍然存在着逆转的风险。
话虽如此,导致上将如此不快的元兇也不是没发觉长官的愤怒正燃烧着。
兇手希妲向前踏出一小步,对那位至今依旧插不上话的参谋一笑。
「妳辛苦了。
接下来就交给我,请下去休息吧。
」尚未得到长官同意的参谋慌张地踌躇了一会儿,才为希妲那道突然转为冷漠的眼神所斥退。
经过上将身边时,参谋官忍不住停下脚步,然而上将此时已经闭上双眼、默许她的离开。
参谋走出办公室后,希妲身上的优雅与冷静彷彿跟着那道关门声离去似地,一下子就不见了。
她挤出比微笑要放肆、却十分受长官喜爱的笑意,轻快地绕过办公桌来到长官身旁,问也不问就做出了足以军法处置的举动──腾空的身子才刚享受到忤逆重力的轻盈感,下一瞬间即落到身子微微后斜着的长官腿上。
希妲的右手宛如蛇一般从长官颈子左侧滑过,轻柔地铐上后,旋即放鬆全身力气、颓倒在长官怀中。
虽然彼此早已习惯这可以判上一年徒刑的举动,突然感受到双腿一阵压力的上将仍然不敌反射性的厌恶,将之化为冷淡的吐息、扫过部下的头髮。
满怀某种期待使得内心雀跃不已、却无法在第一时间获得期望中的回应,这对于像希妲这种怀有与实际年龄不符的少女心境的女子来说,实在是件令人难过的事情。
虽不至于心灰意冷,倒也像是被泼了桶加满冰块的冰水般。
希妲用微冷的下巴磨擦长官的颈子,有点赌气的感觉,也算是对长官那桶冷水表达不满。
没多久,第二道低沉的叹息又滑过她的头髮、左耳,但她依然咧嘴笑得很开心。
上将将乾涩的嘴唇贴到希妲的左耳上,机械式地沾了几下,接着抬起本来垂卧在扶手上的右手,略显吃力地钻入两人贴合的胸口后,旋即以笨拙的手法在狭窄缝隙间解开希妲的制服。
「赛尔菲尔的部分到此为止。
继续报告呀。
」「那是您直属参谋的工作……」「少来了,参谋本部的消息妳会不清楚?」希妲做了个敷衍的吐舌头动作,然后发出非常适合现在这种情境的撒娇声。
「呜呜。
」反正长官也看不见,动作省略掉应该不为过吧。
「本地军团的部分,那个人都还没讲吧。
」长官没有回应。
只是那只不晓得假装笨拙还是真的不那幺灵敏的手速度渐渐加快,不规则的肌肤磨擦令她胸口热了起来。
希妲再次发出呜呜声。
「给我这幺多额外的工作。
呜。
有点痛。
要从谁开始报告?」压在钢圈上的热情以不舒服的力道牢牢咬住半边橘色蕾丝胸罩,不怎幺受主人爱戴的胸部只在微黄肌肤上压出一点皱摺,微微隆起的双乳便犹如自嘲般享受着这股急躁的冲动。
等到上将要求更直接的触感后,希妲才继续说下去:「莱茵少将的报告,莱茵喔。
堪察加的莱……呜!」虽然每次让长官脱下自己的胸罩时总会被弄痛,不过这次似乎还加了些不满因素在内,使得她在听到一记清脆的「叩」声后即伴随背部绽开的疼痛喊叫出来。
「每次都穿这种难解的内衣,妳是存心的吗?」看着长官手中那由于不当施力而使得肩带脱落的宝贝胸罩,希妲只好无奈地捨弃晚些时候回房修补这个想法。
如果只是扯掉本来就显得脆弱的钩环倒也罢,然而肩带及背带都被扯坏的话,也只能将这场灾难视为不幸的意外。
以可爱的呜呜声回应长官的责骂后,她发觉一向有条不紊的脑筋开始因为报告这件事显得吃力。
她以带点焦躁的冷静口吻报告道:「堪察加军港可望在十天内完成。
现在只剩下湾岸补给线的最终作业。
虽然那个地方没办法明目张胆地盖造船厂,总算有个可以让现役军舰补给的地点了。
」也不晓得逕自揉起她裸露出来的胸部的长官到底有没有听见,希妲只好在逐渐升温的焦躁指使下继续唸下去:「由于已经彻底掌握鲁特亚洋流的週期,我方未来的运输将会更加安全。
现在起靠岸船只通通都得从军港进入,危险的旧登陆点则会全数废除。
呜……好痒。
至于、至于最近十年来不断以各种手段抗议南堪察加建设计划的组织,也在废除并封锁十三个登陆点后的现在趋于弱势。
莱茵少将认为现在是一口气消灭反对分子的,呜,最佳时机。
」像这样报告至一个段落、等待长官回应的期间,是她最容易迷失于感官的时候。
无论上将是否会针对上述报告做一个回应,她都有充分的时间──或该说是她们都有充分的时间爱抚及被爱抚。
或许是过度狭窄的空间使然,爱抚着她的身体的上将力道中并未带着希妲期盼中的柔和感,只是一味粗鲁地紧抓。
在明显的疼痛及令人不安的频率中,希妲的思考渐渐受到感觉所影响。
一旦快感突破她的抑止力、顺利融入潜伏于心中的兴奋感,那幺她就会彻底沦陷。
「……好痛。
」这次不再是呜呜声。
希妲小小的声音窜入上将耳里,旋即被无限地放大。
光是陈述现下感受的这句话,就足以让她们俩更加兴奋。
樱桃般带点红色的乳头被上将的姆指及食指捏住,它们没有被施予温柔的呵护,只是不断以乾燥的指腹或扭转或拉扯。
每次施力到一定程度后,就会传来希妲微弱而短暂的呻吟。
上将以熟稔的技巧将那破碎且不具意义的声音重新拼凑,然后听见了异常诱人的淫叫声。
如果这道声音持续下去,就连她自己恐怕都会按捺不住。
「继续。
」希妲犹豫了一下子,直到两道残忍的力量警告般扭痛她的乳头后,才在微弱的叹息结束时略显不愿地说道:「沙玛中将的报告,沙玛喔。
正在跟瑟安作战的……啊……」脖子感觉到一阵痛楚时,希妲才忽然闭起不知何时陷入迷茫的视线、将头稍微往后仰,好让正咬住她脖子的长官更容易处置她的身体。
当那混在唾液中的牙齿紧紧陷入她的肌肤时,病态的快感亦随之产生。
被咬住的痛觉与乳尖的痛觉连结在一块,最后形成了更多的呻吟。
才放任不过数秒后,希妲很快地再一次遏止性慾的波澜,但她报告的声音已经失去了大部分的冷静,听起来彆扭且漫不经心。
「失去增援的……嗯……瑟安第一师团,其战线展开的……叫什幺……展开……呜呜!我知道啦。
总之那个地方已经突破,我军已将瑟安切成两块,并且……痛……别再捏了。
」热衷于玩弄希妲身体的上将听到这句话后,罕见地停下那已让希妲痛到掉出眼泪的动作。
破了皮的肌肤上残留着深刻的齿痕,痛到令她掉泪的乳头则是被连忙赶到的手掌紧密保护着。
希妲正以怨怼的眼神看着她。
无视于希妲哀怨的目光,上将把希妲倔强的手拉开,接着将那身凌乱的制服退到手腕处,如此一来再也没有任何多余的东西能够阻碍她观赏希妲娇小而美丽的身体。
「起来。
」上将拍了拍她的背,接着让希妲从侧坐改为跨坐的姿势。
动作不怎幺甘愿的希妲照实做了,才总算得到她渴望的温柔对待。
上将亲吻她饱受折腾的乳头、轻柔地将它含入口中,带着些微的疲倦感缓慢吸吮着。
微疼的乳头被温热的舌头搅动着,蠢蠢欲动的舒适感入侵希妲那飘浮不定的思绪,逐渐增强她的感觉,同时亦蚕食她的理性。
能够像这样被所爱之人温柔且充满爱意地爱抚,身为一个女人她已别无所求。
可是对于身为部下的她而言,眼前面临的却是个不容满足的现况。
希妲坚定地推开贴附于胸前的温柔,直视那对锐利的绿色瞳孔说道:「请先将您要的报告统统结束掉……」虽然语气是如此坚定,希妲眼中仍然充满了淘气。
在那种眼神注视下,即使被泼了桶冷水也无法生气。
上将面露浅笑,靠在椅背上听她继续报告。
沙玛中将、第二军团、瑟安联盟、包围网、截断作战。
无心思考的事物一个接一个冒出来,并在那满是希妲肉体的脑海中惹人厌地盘旋着。
真讨厌。
可是不去理会又不行。
该怎幺做才好?啊啊,乾脆交给前线的沙玛自己判断好了。
如果这样的任性能够敷衍过去,她肯定会这幺做。
为了早一刻得到希妲,这幺做是值得的。
然而正因为对象是希妲,她才无法以任性敷衍了事。
暂时忘却希妲的身影、将精神尽数投入于前线之后──上将很快便整理出最适当的处理办法:「要打破僵局,果然还是那个办法最适合吧?」希妲对神情严肃的长官露出微笑回答:「最简单、最直接、最古老的方法。
」「很好。
这幺一来就剩最后一人了。
」上将的目光由希妲的双眼逐渐下移,最后停留在那与唾液、灯光达成完美协调的乳头上。
适当的油亮感更令它看来分外美味。
她回想起舔弄、吸吮、轻咬那小巧乳头的口感,夹带着喜悦的微弱麻痺感不禁随之涌上心头。
「那幺接下来是贝儿萝中将的报告,贝儿萝喔。
很努力在找……好啦。
」希妲抓住长官的双手并放到她的腰带上,以撒娇的眼神看着早已开始动作的长官,接着报告起关于圣遗物的调查进度。
不管是空间充足也好、稍稍恢复过来的耐心也罢,上将的流利动作不再使希妲感到苦恼及疼痛,因此希妲也以雀跃的表情报告着。
到了一个不怎幺重要的段落,希妲的长裤已经扔向一旁,仅剩一条与胸罩同款式的橘色蕾丝内裤仍执拗地保护着她最后的秘密。
某种东西在奔流。
无法定义的情感宛如一条不规则变化的曲线,一会儿像原始的性慾、一会儿又像盲目的爱情,两个极端之间瀰漫着无以数计的感情因子,但终究没有一套公式能够给予其完美的证明。
无法奉为真理的曲线,就像现在希妲呈现出来的美丽线条般,仅仅只为了某个人而存在。
报告结束了。
她飞快地转动脑筋,在超乎常理的速度感中寻找出给予这场漫长等待的最终结论──上将抓住希妲的肩膀,接着将她拥入怀中。
「上将传令。
」靠在长官脖子上的希妲也以温柔的态度咬住她的耳朵:「……是。
各部军使早已就绪。
」不只是军使们,连她的感情也已经为了长官準备完毕。
只要等军令按惯例发出的那一刻到来,积压许久的慾望及爱意将会彻底爆发。
就在只有两人身处的办公室里──双颊涨红的希妲忍不住开始亲吻长官的耳朵。
「传赛尔菲尔。
她的军团东进,準备接收玛尔克森余众。
传莱茵。
她的军团南进,立刻扫平南堪察加所有反对势力。
传沙玛。
她的军团西进,三天内务必突破瑟安主力部队。
传贝儿萝。
她的军团北进,彻夜搜查『马太』的下落。
最后是──」每当讲到自己的名字时,上将总会习惯性地拉长尾音,这种带有彆扭、自傲的语调最令希妲感到兴奋。
「安娜塔西亚军团,按原订计画待机。
一个月后……」「一个月后呀……」亲吻着长官耳垂的希妲嘻嘻笑着,紧接着彷彿自言自语般,以撒娇的口吻说出了安娜塔西亚心中的那句话。
一个月后呀──肯定会发生有趣的事情喔。
§一个月后,地球联合军最高指挥官暨四星上将──安娜塔西亚?a?瓦鲁诺娃率六十万大军远渡红海,并与由多明妮可?a?亚梅多夫统领的自由联盟共二十四万大军爆发了当代最高规模的军事冲突。
该场战争所投入的武装人员就佔了世界武装部队的百分之八十五,若将双方旗下的后勤人员及非武装人员列入计算,这场战争所造成的影响将影响至少三百万人。
而这个数字,总共佔了全球剩余人数的百分之九十点五。
<strong>《第一章完》</strong>